农二代逆袭难：寒门学子难迈就业门槛

　　实习生 刘维 本报记者 王小波/文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的成就往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辛劳。在国人的传统观念里，上大学意味着跳出了“农门”。近14年来，大学生人数经历了几何级数增长，而社会提供给他们的“理想职位”并没有显著增加。大学生就业形势严峻，农村大学生就业难上加难。日前，长沙市人社局公布了今年进行的一项调研报告，报告显示：该市登记的未就业高校毕业生中，入学前是城镇户籍的占37.9%；入学前是农村户籍的占62.1%。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农村大学生就业难至少面临学历门槛、求职成本、生存压力等多方面因素。

　　学历门槛高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父亲望子成龙，希望小贝能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考大学是他唯一的出路。

　　小贝是张家口某专科学校道路与桥梁工程技术专业的学生，他“脱农”的历程比别人走得艰辛。高考[微博]那年，小贝离本二分数线只差六分，按理说报考一所不错的本三院校绰绰有余。但本三院校高昂的学费将这个农村娃挡在了门外。

　　考上专科学校的小贝，不仅分数比同班同学高出100多分，年龄也比同学们稍大一些。早在他上高一那年，父亲突患重病。看着亲戚凑钱给父亲治病的情景，小贝坐卧难安，一个人悄悄去了北京打工。没有文凭，他在初中同学的引荐下做了保洁员，白天吊在大厦外面擦玻璃，晚上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这让他小小年纪落下了风湿的毛病。“那时候才觉得上学真好，挣钱真不容易。要是上了大学，肯定不用再做这样的工作了。”最终，小贝选择回家复学，重新读高中。

　　大学期间，小贝在餐馆里端过盘子，在校园里摆过地摊。每逢五一、十一长假的，他还要回家帮助母亲度过农忙时节。寒暑假里，他都会到建筑工地打工，条件虽苦，但除了为自己挣一部分学费外，偶尔也可以接触到和自己专业有关的知识。几乎从刚上大学开始，小贝就憧憬着找工作的那一刻。

　　真到了求职的节骨眼上，学历却成了绊脚石。长达半年的求职中，他招聘会没少跑，简历没少投，可到头来只能是在一家小的建筑公司落脚。面对目前的结果，小贝说：“心里不服气，也没办法。”

　　小贝的目标是某国有建筑企业，尽管有在该企业的暑期实习经历，但从今年开始，该企业的招聘公告上明确要求了“本科学历”。“我之前去实习过，带我的师傅也觉得我不错，还说单位会去我们学校招聘，叫我留意着。没想到今年开始，政策就变了。”在求职过程中小贝还发现，不少大型国有企业、事业单位近年来都提高了学历要求。“且不说‘211’工程院校了，最差也得是本科。想进的单位都进不去，看着干着急。”

　　“我出去打工吃了很多苦，再上大学，包括找工作，都没觉得有多苦多难了。”小贝说，苦累奔波都不算什么，没想到学历“门槛”挡住了他的路。尽管家人对他找工作没施加太多压力，但一心想要有个大的发展平台，对第一份工作寄予厚望的小贝显得无所适从。眼看临近毕业，宿舍里几个室友，有的选择“专升本”，有的依托家里做起了网店生意，有的托了家里关系安排到心仪的企业，而他也不得不先和一家小的建筑公司签订劳动合同。“想要以后能更好地发展，只能多积攒经验，做出成绩，再跳槽了。”对于未来，他这样计划。

　　求职成本高

　　在产品都出现“过度包装”的当下，要在长长的大学生求职队伍中脱颖而出，包装自然不可少。但对一些农村学生来说，制作简历的成本已经不低，很多人连交通费都难以凑齐。

　　张强来自河北农村，毕业后他的想法是，立刻走入社会，去赚钱回报父母。从西安某重点大学会计专业毕业的他，决心一定要在北京找到工作。然而，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除了能离家更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可以少花一些路费”。“好的工作机会谁都想去争取，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去争取的。

　　3000元，可能就是有些人一顿大餐的花费。这却是张强找工作的全部花费。为了筹得这笔资金，他大三一年都在做兼职赚钱。为了节省700多元的路费，他放弃了深圳一家上市公司的最终面试机会。而和他一同进入面试环节的同学为了这个机会，“打飞的”赶去深圳参加面试，虽然交通和住宿花去近5000元，但对方最终拿到了该公司的ofer。

　　这样的结果刺激着张强：“如果当时手头宽裕点儿，估计我也可以吧。我的笔试成绩和一面的表现都比他好一些呢。”说到这儿，张强叹了口气。

　　为了能花最少的钱找工作，他借宿在北京的朋友家里。需要穿正装面试的时候也是借用已经工作了的朋友的衣服来“充场面”。张强把自己手里的钱算得清清楚楚，“一定要坚持到上班发工资那天”。“我能读完四年大学已经很不容易了，在我能力范围内，找到最满意的工作，就是我的目标。”尽管还有着对同学的羡慕，对自己的遗憾，张强说，他懂得知足。

　　先就业，再择业

　　先就业，再择业，是一些农村籍大学生在就业难关的理性选择。

　　尽管有了一份经贸公司行政专员的工作，小娟还是会不时手捧着简历出现在各大招聘会现场，希望能够再寻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

　　小娟毕业于省内一所名牌大学新闻专业。在今年的就业压力下，她去年“十一”过后就开始了找工作的准备。

　　各大银行的校园招聘是小娟最中意的，尽管和专业不符，但光鲜的职业，优厚的待遇，既满足了自己的求职要求，也能满足家人对自己的期望。经过网申、笔试，最终小娟进入了一家银行的面试。“面试完我就知道自己不行了，一位面试官暗示说他们银行需要社会资源丰富的，能拉来存款贷款的。我从农村来，市里又没亲戚。”这是第一次，小娟的面试碰了一鼻子灰。

　　年初开学，小娟在省内一家知名报社实习。“刚开始说实习优秀的可以转正，我一心想留下，所以每天都积极地跑新闻。”小娟说，起初报社老师对她经常夸赞，认为她实习卖力，文字功底也不错。可是临毕业了，部门领导开始催着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结束实习，态度也大不如前。多方打听之后，小娟才知道，报社里本来有的招聘计划已由“内部推荐”的毕业生拿走了。

　　7月份离校后，小娟和两个同学在市区合租了房子，每月几百块的房租加上生活上的花费让她无力承担。“四年大学已经给家里添了那么多负担，弟弟今年要结婚，婚房都还没着落。毕业了，再也不好意思和父母张口了。”小娟无奈之下到人才市场上找了一份经贸公司的行政专员的工作。公司人手少，虽说是行政专员，可老板却交给小娟诸多财务工作。最让小娟介意的是，公司迟迟不给签订劳动合同。小娟觉得，现在这份工作只是为了“糊口”，为了生存。

　　农村娃的劣势

　　石家庄某高校一位学生辅导员介绍，与城里的孩子相比，农村籍大学生面临的就业难题远不止上述因家庭贫困造成的羁绊和困惑。“城乡是两种不同的教育体系，而学生们心目中理想的职位要求是按城里人的标准设定的，比如，要求这个学生多才多艺，要求他见多识广，农村孩子从小面临着这方面的教育缺失，他会怯场、他的穿着打扮，很多孩子都会失分。”这位辅导员说。“虽然我没有看到国家层面的相关统计数字，但劳动部门的这份调研数据，我认为可信度很高，基本符合实情。”北京师范大学[微博]教授赖德告诉记者，他是国家十一五课题“大学生失业问题研究”负责人。

　　他认为，贫困、综合素养、气质等影响农村大学生就业都是表象，农村大学生就业处于劣势背后另有原因。大学扩招后，从表面上来看，农村孩子上大学人数比以前大幅提高；但实际上，上好大学的比例却整体降低了。承担扩招任务的主力是地方院校和民办大学，大多数农村孩子被这些高校吸纳。

　　高职院校在高校扩招中承担了大部分生源，直接推动了高等教育大众化。在扩招中壮大的相当一大批高职院校，师资很差，教师要么不是应用型技能型人才，要么是低层次的技能型人才，只能适应中等技能教学，教学层次难以提升；它的课程体系还是沿用过去传统的体系，和企业、社会联系不紧……职业院校本身的职业化、技能型不强，办学模式存在问题。由于其办学质量上难以实现升级。因此扩招后，大学生个人能力、素质不高，仅有一个大学生身份，很快就出现了毕业生就业难。

　　在“学了几年虚长几岁没学到什么东西”的感叹中，就业中的社会资源较城里孩子贫乏，加之“户籍”限制等不合理的制度性门槛，农村籍大学生在升学、就业长跑中处明显劣势。

　　再平衡之道

　　“失业大学生中，农村孩子占大头不对，反过来，如果城市孩子占大头也不对，应提高大学生的就业率，让所有孩子都有相对体面的工作。”赖德胜说。我国大学生占社会人口的总比例并不高，作为宝贵的人力资源，国家应出台一系列措施，支持他们就业或创业。

　　解决农村大学生就业难的另一个措施是改变城乡差异，消除户籍等制度性因素对农村大学生就业的不利影响。目前，大学生就业意向主要集中在城市和沿海地区，多数人希望到国家机关、外企和高新技术企业工作。如果能缩小城乡差距、东西差距，收入分配更趋合理，农村籍大学生就业劣势或将不复存在。

　　切实提高大学办学质量已是当务之急。在就业难的哀声一片中，各高校也出现了两极分野——— 一些著名高校的强势特色专业毕业生供不应求，一批有鲜明办学特色的职业技术院校毕业生成了“香饽饽”。本科生和研究生职业院校回炉学技术的人数越来越多。

　　尽管面临社会资源短缺等劣势，河北师范大学[微博]文学院副院长王月宝建议农村籍大学生切勿妄自菲薄。寒门学子也有吃苦耐劳等优势，应该在认清现实的基础上努力提高个人综合能力，勇于尝试，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更精彩。同时，学校也要在加强就业指导方面做实工作，提升寒门学子的就业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