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的故事
http://www.sina.com.cn 2001/04/03 16:31 新浪文教
-刀客,都是有自尊的
在所有的故事里,都有冲突,冲突之后是胜者的空虚寂寞与负者的挣扎,他们是否都已经早就被注定要输了?
人生有时候是一种赌博,赌注是你自己,对手也是你自己。
有时候我想,我什么也没有,除了我手上的这把刀。我特意将刀头打造得尖如枪头,因为刀本来就是用来摧毁的,所以它必须尽其可能的尖下去。
我住在一座大市镇,大市镇里有各色人等,在白天他们穿梭在市镇的通衢大道上,来回奔忙着。我总是蹲在市镇中最高的高塔上看着人来人往。有时候我会想我该跳下去,走在他们中间,象一滴水溶入海洋那样,可是当有一次看到街道上行过一行送殡的队伍,我就再也鼓不起勇气下去了---他们穿着白色的丧服,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冲着围观的人群大叫:“快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送殡去!”
很偶然的机会,我来到这家酒馆。那时是深夜。
市镇上的大街小巷里充斥着这样的酒馆,这家并非特别起眼。若说有不同的是,在深夜还在卖酒的就只此一家。我白天在高塔上蹲累了之后,总是期望能喝上一口酒。因为我从来不需要睡眠,夜晚若不让我喝酒我就无事可做,我不想仍然蹲在高塔上望着月亮数着自己的眉毛等待天亮,所以我只能去这家酒馆。
这家酒馆的酒有些冲口,据说酿这被称为“透瓶香”的人正是这酒号的老板--祖爷。一待夜晚,酒馆中就人头攒动,因为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在夜里出没,有的人白天同我一样在哪里蹲着,可能他看的是天上的太阳,有的人可能白天在睡觉……总之一到晚上,需要酒的人其实有很多。
我总是要一坛花雕,我喜欢坐在角落里,这样我可以在不被人看清的同时去看别人。我看到很多自命不凡的年轻人进来矜夸自己的海量,并要祖爷拿出一大坛子好酒给他。祖爷总是冷冷地给他一小杯,年轻人喝了后立时就醉了,并且呕吐。而后祖爷收了他们的钱,叫人把他们架出门外去。
我觉得这很好玩,我是生来喜欢玩的,连日的塔上生活有时候已经消磨掉了我的笑容,可是当我看到那些年轻人吐得一地都是并被架出去还一个劲地夸赞好酒的时候,我就禁不住地笑了起来。有一次我大概笑得声音大了,祖爷向我投来一道冷漠地目光。
于是我拿起我的刀,刀很厚重,可是头却极其的尖。我用刀在涂满白垩的墙上刻字,尽是些酒后疏狂之语,很多人会喜欢看这样的东西,渐渐地我在刻字的时候身边有了观众。有的摇头叹息说我的刀将挺好的墙给刮花了,有的会表示点嘉许,还有的说你该换一把更好的不是用来杀人的刀来。
我总在癔想自己是一个刀客,我对那些人说刀就是刀,好刀与坏刀的区别在于质地,而非刀口。
做为刀客我只能有一把刀,或许这把刀的确有时候锋利得过分了,所以寒光经常刺伤我的眼睛。这使得我留下了后遗症,我的视力变得忽好忽坏。有时候我在塔上守望的时候,事实上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中一片模糊,市镇象是一个巨大的白洞……
我没有家,我是个没有根的人。我不需要睡觉所以我也不需要家。我只是晚上去酒馆喝酒白天在塔上守望。我有时候会没钱,虽然我有点武功,但是我从不抢劫,因为我是个刀客,不,确切地说我是自以为自己是个刀客,刀客都有他的自尊的,刀客不允许去抢劫。
没钱的时候我就去打铁。我还年轻所以我很有力气。在铁铺子里我总是沉默寡言,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和老板相处,在这样的时候我往往就用沉默当做盾牌。我很希望自己能打出象样的东西来,却总是不很成功,所以虽然有时候我很想索性就打上一辈子铁,但是最终仍然不能做到。我总是觉得自己很累,累使我更加沉默,打铁的动作也趋于呆滞,于是人家告诉我在飞溅着的火花中,我有时候看起来象是一座雕塑。
其实我很喜欢做梦的,特别是喝了酒以后。这时候我大约看起来就不是很冷静,我会抽出我的刀在墙上飞速而潦草的刻下几行字,龙飞凤舞般。或许还有过痴痴地望着月亮,眼里荡漾起一丝泪花的时刻。祖爷这时候会有点沉不住气,因为他的酒总是不能叫我呕吐,而我的醉似乎也并非由他的酒而起,他甚至对人说我的胃袋根本就是一个酒曲库。所以当我有点醉的时候他会稍微失去了一些往日的从容,他的双手抚摩着台案,好几次想站起来大喝一声找人把我架出去,可是最终他没有。
我醉地时候感到刺骨的寂寞,这时候甚至是一只野猫注视我都会让我觉得一点欣慰。曾经有过这样的一头黑色的猫,她疑惑地盯视着我,脚步踌躇,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我很失望,那天我疯狂了。我想在我头脑中有着象孢子那样的疯狂,时机成熟,孢子成长。我用我的武功俘获了那只黑色的猫,而后将她吃入肚子。吃的时候我流下了眼泪,周围的人包括祖爷也都不解地看着这个流着眼泪吃着猫肉的年轻人。自从猫被我吃了以后,我想我已经无可救药。
祖爷终于与我有机会面对面说话是因为有一日街上又来了那队送殡的队伍,他们叫嚣着鼓动人们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去。几乎全部市镇里的人都去了,留下的不多。在夜晚祖爷的酒馆里只是影影绰绰地坐着几个人。
那些人和我一样,他们只喜欢自己喝酒。每每想到这我就觉得这个市镇里有很多秘密,我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样他们或许也在想我是从何而来。
今天祖爷亲自给我拿来一坛酒,他为我满上一杯。我仰脖喝尽。
祖爷说道:“怎么不和他们走?”
我再喝:“我不想这么早就去送殡。”
“总有一天你也会这样的,这是你为人的责任。”
“我知道要么我为别人送,要么我被别人送。我只是希望起码不是现在。”
祖爷不再多说,他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刀端详起来。月光映在刀上闪烁着绿色幽冥般的光。
“好刀啊……”祖爷双手抚摩着刀背。
“你的剑也不错!”
祖爷哑然失笑:“你看到了我的剑?”
“是,只是你用你的剑去搅你的酒曲了。”
“哈哈,我的剑其实就是我的酒。”
“知道的,只是味还不够重。”
“那你还要喝?”
“晚上没有其他的酒。”
“其实你的胃袋根本就是酒库,你本来自己就已醉着!”
“所以我要用你的酒来稀释它!”我淡淡地道。
“呵呵,刀倒是好刀,可是就是前头太轻后头太重,容易折。”祖爷顾左右而言他。
我无语了!祖爷果然是祖爷(据说是一个叫瓷的告诉他这点的),他看出了我的弱点。
“你还要锻炼,去换把更好的刀吧!”祖爷语重心长。
“我就是这把刀!”我站起身来,从祖爷手中夺过我的刀,道:“刀就是我,我就是刀。我没有办法舍弃掉他的。”
“可以试试啊!”
我默然无语,我真地能换掉他吗,我怔怔地立着思索着这个问题?可是当我抬起头看到祖爷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他是要让我醉在他的酒下!于是我不多说,亮出我的刀,在虚空中划下一道弧线,接着祖爷的脸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疮痕,一抹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流下。
祖爷没有再多话。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弱点,那事实上已经战胜了我。所以我背着我的刀转身出了门,门外月光如洗,万籁俱静。我又一次犹豫了,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总是待在塔上不下来?我反复地问自己。
祖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本不该来这的,年轻人,走好!”
我知道我天性好斗,我冷冷地回答:“我明天还会来的,我是一个刀客!”
我一生之中没有胜过任何一个人,因为我根本没用刀真正地去杀过人。我唯一的一次出手是在祖爷的脸上留下那道细细的伤痕,但是那次我却输了,因为我也知道我刀的弱点,从铸造他的那刻起这就已经被注定了。
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一个刀客,虽然有点形单影支。而刀客,都是有自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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