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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作家梁晓声演讲

http://www.sina.com.cn 2006/12/14 21:17  新浪教育

  接下来的演讲者是大家都特别熟悉特别喜爱的作家梁晓声先生。梁晓声先生的作品主要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大家最熟悉的知青文学,像《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雪城》,有很多已经被改编成影视作品了,我们也经常能够在不同的媒体中看到。还有一位就是相对比较平实、比较纪实风格的作品。现在的社会里,因为媒体的开放,因为言论越来越自由,
也带来了一些负面的东西,比如说良莠不齐、泥沙俱下,但是我觉得非常难能可贵的是像梁晓声先生以他为代表的一批作家,仍然保持着非常清醒的头脑,仍然坚持着非常正直的理念在创作,在向这个社会传递着一种责任感。所以,今天我们非常希望能够和梁晓声先生一起来分享一下您对青少年的社会教育,以及创意文化这方面的感受。

  有请!

  (鼓掌)

  梁晓声(著名作家):12月份是一个开会的季节,我昨天晚上是从前一个会转到这个会场,进入友谊宾馆的房间已经是9点多,当时我心里有一些厌烦的情绪,因为觉得会议太多了,我今天下午三点钟还要转移到第三个会场上去。但是出现在这个空间是我必须来的,因为之前是我们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的领导对我的要求。刚才坐在台下我听了所有几位先生和女士的发言之后,非常受感动,而且非常有启发。我觉得这是我所聆听到的关于青少年社会教育理念和思想的最有水平的一次发言。所以,这样一想,我就觉得时间的付出对我来说非常值得,我非常称赞和支持有关方面所举办的这次活动,也非常欣赏以上几位发言者的发言,这些发言有的像诗一样优美,有的充满着对我们青少年教育的真诚忧患意识。但在这里我必须强调一下,对于我来说这次发言有一点困难,我是准备得非常仓促才来的,因为在来之前,学校的领导告诉我,说我所面对的应该是小学五六年级的儿童和初三以下的学生,因此我在开会听别人发言的过程中写下了一份发言稿,这份发言稿我还要尽量地把我的措词改变到适合小学五六年级学生和初中生能够喜欢听的风格,这种风格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昨天晚上才知道其实不是,是面对全国青少年宫的负责人,也就是说面对大人。到了这个场上之后,我才知道不但是面对大人,还要面对专家和学者。所以,我两份准备的发言稿都应该是作废的,我只能是挑选其中某些段落来谈一下。

  第一点,我认为关于一个国家与世界别国的竞争有着多种多样的说法。如果以将来而论,说法归根结底之一是父亲们和母亲们的竞争。之二是老师和老师的竞争。之三是学校与学校的竞争。之四社会文化质量的竞争。当然这里所言的“竞争”两个字,是社会进步方向的竞争,是社会和谐程度的竞争。以上四种说法其实说的是一个意思,即归根结底是下一代与下一代的质量的竞争,怎样的孩子意味着明天是怎样的民族、怎样的国家。

  我们如何评估我们现在的孩子们呢?当然我们这里首先指的是中国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是聪明还是不聪明?可爱还是缺少了某些孩子的可爱之点?是大人们容易理解的还是难以理解的?之所以这样提出问题,是我认为我们大人们对自己的孩子们的困惑、不解和不满的话语不绝于耳,而且又不算是夸张的。我个人认为我们普遍的孩子,这里只指我们比较熟悉的城市里的孩子,他们当然毫无疑问是聪明的,比城市们中的我们自己聪明,与别国的孩子们想避也肯定是聪明的。但是我们的孩子聪明又显然是有限的,如果讲人的大脑分成十分,我觉得我们孩子差不多要用十之七分的部分对付应试教育这件事,对于应试教育的弊端,我们以上几位先生和女士的发言和我都是有共识的。我们的孩子几乎只能用十之二三这么少的头脑来感受社会和世界,而感受的对象又大多是有意思的那些内容。虽然有意义,但却不属于应试必考的内容,常常是被排除在大脑接触范围以外的,这就是我们的孩,有用的加有艺术的这两种内容将我们孩子们的头脑基本塞满了,有用的就是课本的、应试的内容。有意思的又往往来源于网上或者和各种各样明星有关的事情。对于有用的,我们的孩子们用的仅仅是大脑的记忆功能,对于有意思的,我们的孩子们用的仅仅是大脑的需要本能。但是人类大脑的特质是极为丰富的,绝不仅仅是有记忆的功能和需要的本能合成的。大脑的最主要的特质是潜能,这种潜能是需要在少年时期就加以开发的,不在少年时期进行这种开发,人很难在青年以后成为创新型的人才。我们大人对于孩子们的不满,就是你们还有十之二三的头脑没有用在学习上,为什么不懂事?我们希望我们的孩子用他们年轻的崭新的小小的头脑的百分之百都用在应试教育上,似乎只有这样我们的家长才满意了,我们的老师才终于满意了,学校也终于欣慰了。而孩子们的委屈是,我们已经将十之七八的头脑都用在学习方面了,还要我们怎么样呢?为什么这么不理解。

  因此有两种相反的现象同时体现在我们某些孩子的身上,即用功与懒惰。按照应试教育的要求与暗示,特别用功,恨不得头悬梁、锥刺骨。但是另一方面凡是与考试无关的知识几乎一概漠视,再也不愿意因用脑而用脑了,也就是为了应试教育,他们在很小年龄的时候已经用脑用伤了。即使在大学里,也会每每遭遇到这样的学子,考分不低,智商表现却差强人意。而且在大学里也还是应试教育,也还是不开窍,凡是与专业知识无关的知识相当的漠然,凡是与考分无关的课程一概不当成是一门课程。这样的学子甚至具有很大的考研的竞争性,但是即使获得了硕士文凭,那也还是头脑有些发木的。这里有一个对知识的理解问题。

  什么是知识呢?我个人认为“知识”二字虽然为一词,但实际上包含着双重的词性,乃是由知性和识性组合成的一个具有行动意味的词。知就是知道,识就是不断知道,而且还要善于变成自己的头脑再生聪明的基础。仅仅知道不能再生自己的聪明,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有不寻常的再生聪明才有不寻常的思维,从而才有不寻常的行为,行动最初就是创新的冲动,而没有这样的一种冲动,决定人后来不可能具有发明的能力。因此,我们的同学们包括我们的许多家长和教师,在这些方面都是存在着对于知识的误区。我个人非常同意王易鸣女士刚才谈到的,我们所有的孩子其实都是有创新能力的,关于这一点,对于人头脑的评价无非就是有的人聪明,非常聪明我们叫做智慧型的头脑,非常智慧我们叫做天才。但是天才的人是怎样成为天才的呢?有一种说法是,那是由于他们天生的大脑体积就比普通人要重一些,大脑沟回就比普通人要深一些、多一些。他们举出例子,说看爱因斯坦,看马克思,看列宁,他们都是大头颅的人。但是也有另一种说法,或者至少我们知道爱迪生的头脑头颅并不很大,牛顿的头脑头颅也并不很大,鲁迅、胡适都不是大头颅的人。知道这一点对我们普通的人应该是非常高兴的事情,这一点就决定了所谓的聪明、智慧和天才的头脑和我们普通孩子普通人的头脑之间的差别,我个人觉得不会大于猩猩和猴子头脑之间的差别,也不会大于狼狗和猎狗的思维聪明程度。那我个人还非常希望全国的青少年宫都成为我们的少年儿童发挥他们的快乐想象力的地方。我在前一个宾馆开会的时候,房间对面是一所小学校,当课间十分钟的时候虽然相隔很远,孩子们的那种欢乐的笑声都会透过封闭很严的玻璃窗传入我的房间里,我非常有感触,我知道十分钟以后他们一旦进入课堂,又被纳入应试教育的时段里去。而孩子们的笑声、快乐仅仅在两堂课之间的十分钟里所呈现出来。我确实想我们的青少年宫应该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宣泄他们快乐的一个场地。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我从来也没有进过任何一个青少年宫,因为在我小时候进青少年宫只是少数孩子的特权,或者说是干部家庭的孩子,或者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我们哈尔滨市就有一所青少年宫。因此,我们路过青少年宫时,我们是望着青少年宫的台阶觉得那真是一个梅丽尔神秘的地方。现在我认为在全中国的任何一座城市里,孩子进入青少年宫应该已经不成为问题。但是青少年宫里边向他们提供什么,以及怎样提供,尤其是后一点是很重要的。在后一点上,我觉得我们的朱小蔓所长已经从理论上阐述了这一点,而我们的王易鸣女士很形象地从方法上阐述了这一点。我个人非常不希望我们的青少年宫终于又成为少数所谓有天才的孩子们的天才的摇篮,我希望它成为所有孩子们的快乐的、想象力的、知识结构方面的,包括情感教育方面的一个摇篮。我觉得对于我们的孩子而言,情感教育也是非常重要的。

  我记得我听过欧洲一位小学的女校长给我讲过的他所讲的一堂课的过程,他在讲灰姑娘的故事。当灰姑娘终于穿上水晶鞋将要进入皇宫成为皇后的时候,这时她应该怎样对待那曾经不公平的对待过她的那个继母呢?怎样对待她的两个继母所生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姐姐呢?老师把这个问题提给孩子们,让孩子们来回答,而最后老师的总结是:原谅。想一想,她是母亲,那是她亲生的女儿,当一个绝好的机会来临的时候,作为母亲她非常可能是那样做的。我们不支持、不赞同她那样做,但是我们如果让她知道她是错误的,除了原谅没有比原谅更好的办法。而我想类似这样的故事在我们中国的传统课堂上从来我没有听过这样的讲法,我甚至想到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她究竟传达的是什么呢?记得我小的时候上课的时候,老师总结这样的一篇课文的时候,最后传达的是“不革命行吗?”我觉得我们误读了安徒生,我们误读了那么多年头,我觉得安徒生在这里传达的是同情。那可能是那些不需要卖火柴的小女孩们她们在圣诞节之夜,她们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壁炉里升着熊熊的火焰,可能她们的母亲、她们的姐姐给她们讲《卖火柴小女孩》的故事,她们一次次听完之后,当她们以后成为王易鸣女士这样的女性的话,成为苏·沃克这样的女士的女性的话,成为朱小蔓这样女士的女性的话,她们知道她们要为社会,要为依然存在的那些卖火柴的小女孩们做什么和怎样做。我以为对于我们中国的孩子们,关于创新的教育当然是必要的,但是也要附以情感的教育。

  谢谢大家!

  (鼓掌)

  主持人许戈辉:谢谢,非常感谢梁晓声先生用这样一种文学式的阐述方式,用那种文学的情怀给我们再次强调了创新教育同时应该强调情感教育,这对于青少年的成长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梁老师他自己刚才说,他童年时代有一个遗憾,就是在那个时候从来没有去过青少年宫,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们看来青少年宫只是那些拔尖的学生、天才的乐园。在这儿我们特别欣慰地告诉梁老师和其他的朋友,我们现在全国的青少年宫已经有6000所,参与过青少年宫活动的青少年大概已经超过8000万人。今天的承办单位之一中国青少年宫协会就是起着这种桥梁的作用,他们联络全国各地的青少年宫,也在给他们做培训,也在帮助他们传递各种各样的最新的信息。所以,青少年宫协会在这里也做了大量工作,相信梁老师的遗憾在我们新一代、下一代的孩子身上不会再出现了。青少年宫就不仅仅是天才的摇篮。其实说到这儿我自己有很深的体会,在各个层面的孩子里,其实他们都有很好很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我们现在好像一说到创意总是会想到是不是城里条件很好的孩子们,这些青少年身上的事情其实不是的。我曾经到专门为打工的农民工子女开办的学校中去过,这些孩子好多他们的爸爸妈妈就是在菜市场卖菜的,没有上学时就在卖菜的地上铺一张席子,他们爬来爬去玩。有一些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士觉得这样不行,他们也应该像城里的孩子一样有受教育的权利,所以成立了专门给农民工子女上学的学校。我本来想这些孩子本来学习生活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差,他们可能从整体素质上一定是逊于城市的孩子。但是我和他们交谈以后发现他们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知道杨利伟,他们有心以后要登上太空,他们翻的各种书籍是千奇百怪的,那些书都是社会各界捐给学校里的,一本书翻到烂烂的。他们看完这个书,写的作文我发现一点儿都不比城里的孩子缺少想象力,甚至更丰富。

  还有我去采访过聋哑学校,发现这些不能听见或者不能用语言来表达的孩子,他们画出的图画你都不敢相信,怎么会色彩那么绚烂,想象力真的是很神奇、很神奇。所以,这再一次告诉我们,社会教育是重要的,创造力、创意是存在于每一个孩子的,在这个意义上,每一个孩子都是平等的,这里我相信除了国家相关的政府部门、机构之外,民间力量也特别特别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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