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http://www.sina.com.cn 2001/04/03 16:56 新浪文教
我曾经在黑糜峰上看见一株斜斜立在崖边的松树,令我等仰视如欲倒,然而除了偶而山风飞扬起它满头的松针,斜斜的腰杆却是笔直的。
它长得实在称不上伟岸,也比不了山腰上那一株的郁郁葱葱、大富大贵,然而它枯瘦中的冷竣却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因为它的周围只是寸草不生的山岩呵。
所以,它的树身经常要承受游客们斜倚留影时的重量,以至于我怀疑它是否天生的倾斜拟或不堪后天的重负。
好事的游客在它身上用小刀刻下自己的名字想不朽,诗人们赞叹着它的高风亮节和桀傲不群,哲人感叹着顽强的生命,更不知哪位得道的高僧在树旁岩石上印下了个华丽的“佛”字,令人在一种似懂非懂的意境中扼腕长叹。
也许,不同的人在此能够得到不同的感悟,也许,许多人还是会漠视而去。
就在这时,我分明听见了一种怪怪的声音,好象来自于那株松树的树干以下。
凛凛的山风划过我的脸庞,我犹豫着向崖边走去。低头见到那株松树的根部几乎都裸露在崖外,虬错的根茎好象攀岩的五指,不过,我听到的声音分明就是五指嘎然松开的声音,还有碎石沥沥滑落,风中的松树居然有些颤抖。
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这株奇迹般的“佛”树现在已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所有的人都顿住了呼吸,悄悄地围拢来,站在崖边等待着。
那株松树终于松开了第一根指头,并很快地松开了第二根,第三根…….
轰隆隆一声,它沉重的躯体很快地坠落下去。
人们陆续的意犹未尽地散去了,一路还谈论着这株百年老树。
我站在崖边,懒懒的夕阳照在我身上。突然间,我仿佛变成了那株松树,我的双手死命地抠住崖壁,但碎石仍在沥沥脱落,但我没有放弃。
但,当所有人的注视和赞叹转化为惊呼,并且都袖手地上来围观,我不屈的灵魂深处却不由得起了一阵颤抖,我那双好象挣扎了百年的手在无助的悬崖终于决定放弃所有的努力,我,松开了第一根指头,马上我觉得我不可能不松开第二根指头,第三根……
当我完全松开双手,当我的身体离开了悬崖,当我看到崖上的人影攒动并渐渐模糊,我突然想到,刚才使我灵魂一阵颤抖的是什么?
孤——独。
(后记:
以后我时常想起那株树,时常在想,它斜斜的身躯是在俯瞰桑田沧海还是在仰望白云苍狗,拟或只是因为华年斗转岁月流逝使得它背影佝偻。或者,它本是我,曾孤独地挣扎,并孤独地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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