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唱
http://www.sina.com.cn 2001/01/16 17:40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wzyl3
伦敦的天空总是下着凄凉的雨,灰色的建筑以一种深沉的姿态在雨中冷漠地打量着人间:
人们则永远打着黑色的布伞,瑟缩着,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
眼前这一切,对于小鱼来说,曾经只是十几年前的记忆。
那时他还是个孩子。
二十五岁的人回忆孩子时的情景总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小鱼的童年是在伦敦渡过的。
他的父亲是个外交官,母亲陪他住在这里。
当年的他并不喜欢这里,幼小的心是孤独的,
唯一的玩伴,是一个和他一样有着黄皮肤、黑头发的小女孩蒙蒙。她爸爸和小鱼的爸爸是同事。
后来父母把他送回了国内的姥姥家。
他在一个艺术气氛很浓的环境中长大,考上了一所艺术学院。
小鱼是一个标准的的“艺术型男孩”,他交过很多女朋友,没有一个能保持到三个月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女朋友时还要给蒙蒙写信,是喜欢蒙蒙吗?他也不知道……
蓝妲是他大学的同班同学。虽然是同班,但在大学的前三年,他们的对话还没有超过十句,
小鱼对她的印象,也只是个“一个长发飘飘的”、“艾敬式的”女孩。
相比之下,艺术院校中的蓝妲是很平凡的。
他们真正“认识”应该说是在大四那年,一个秋日的下午。
那是一个九月的艳阳天,一节欣赏课。
小鱼的整个一堂课都麻木的恹恹欲睡,手不停的在本子上记着、记着,记得是什么都浑然不觉。
一下课,人声起来了,像是一下子从梦中醒过来。
小鱼索性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桌面发呆。
当人都走净的时候,后面的座位传来一声咳嗽。
回头一看,是蓝妲。
“还没有走呀?”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于是都笑了。
小鱼站起身,向她走过去。
她似乎也正在一张纸上涂抹着什么,见他来了,匆忙地收起来,似乎怕他看见。
“干什么呢?”小鱼微笑着问。
她只是低下头笑了笑,没回答。
随后仰起脸迷了一下眼睛。“下午的阳光真好呀。”她说。
她那时的脸上有一种独特的笑容,就像这个下午的金色眼光,让人无法从记忆中抹去。
接下来是无关紧要的闲聊,两个人像刚刚认识一样,但实际上已是三年的同窗,
所以这种熟悉的陌生使得所有的谈话都充满了一种温馨的尴尬。
要走的时候,她把长发向脑后甩了一下。美丽总是在一瞬间的,
他相信,那个瞬间蓝妲在他眼中很美……
从那时起,两个人的接触渐渐多了,彼此都对对方有了更多的注意。
小鱼慢慢发觉她似乎拨动了他心中的一根弦。他也说不清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们经常在雨中漫步、聊天,她说她喜欢伦敦的雨天,
“如果能一边听着歌,一边漫步,那种感觉该多么浪漫啊!”
她喜欢听小鱼谈起他小时候伦敦的事情。
情人节那天,她和他约好去看《半生缘》。
是她提议的,她说她喜欢小说中那种怀旧的气氛,
蓝妲那天穿着一件黑色的短大衣,天气出奇的冷,她不停的用嘴里的呵气暖着手。
她看着小鱼早在电影院门口了,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
“谢谢!”蓝妲感动地笑着。
他发现蓝妲那一天格外美丽,其实也许从他们要好开始蓝妲就一天天漂亮起来了吧。
他忘不了那天他们坐的那样近,彼此呼吸都能感受得到。
看着那样一部伤情绵绵的电影,两人都沉浸在一种飘忽忽的感觉中。
他始终是暖着她的手的,他记得。
小鱼后来才明白,也许那件事就是他们分手的根源。
那天是星期一,蓝妲拿着一封信递给小鱼:“是英国寄来的。上周五王大爷叫我捎给你,
没找到你,就替你保存了两天。”
是蒙蒙的信。现在小鱼收到她的信总觉的有点无端的滑稽。
好像两个人都没想到对方已经长大了。
这封信中仍是一些她的事情,学习上的,她家中的,她同学中的事……
小鱼很快就看完了信,发现蓝妲还在看那个信封。
“蒙蒙是谁呀?”她问这句话时,没有抬头。
小鱼有点意识到其中的含义了。
“哦!我还没跟你说起过吧!是我小时候在英国的玩伴。是个中国女孩,
他爸爸和我爸爸是同事。她现在正在伦敦念书。”小鱼轻描淡写的说着。
“啊!”蓝妲露出那种开玩笑的神情歪着头笑着:“青梅竹马啊?”小鱼倒吓了一跳,
他怕蓝妲多心将信递过去:“你看看吧,没写什么。”
“我才不看呢!”于是两人笑了。
小鱼是健忘的,草草地回了信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
可是那以后,蓝妲却总觉得自己有种不听话的念头——她开始怀疑小鱼了。
收发室的大爷竟每次都让她转交这个“蒙蒙”的信,一月一封,规律极了。
这总让她感觉特别别扭。洁白的信封,粉红色飘香的信纸,“蒙蒙”的署名……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觉被欺骗了。
她有了微妙的变化。当然小鱼是能感觉到的。
他可以感觉到她在故意伤害自己。
有一次蓝妲在楼下打电话说是联系高中同学聚会。
电话那边端是个男生,当时小鱼坐在她的对面。
她说话的声音竟和她跟小鱼说话时的声音差不多!
还不时地用眼睛瞟小鱼,像是怕他听见似的。
小鱼的愤怒转瞬间变成悲哀,他想他对所有男生都是一样的,自己只是从来没发现而已。
其实蓝妲显然是故意作戏,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报复。
爱是世上最脆弱的东西,是经不起这样揉搓的。
两个人这样猜疑着、伤害着。却都不敢把话挑明。
眼看着快毕业了,小鱼接到父亲的来信,问他是否愿意去英国留学。
他很明白父母的意思,这样一去,可能就不会再会来了,这是他本该走的路。
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只是为了她。这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约了她在傍晚的湖边等她。那天特别闷热,一丝风都没有。
是她先到的,她坐在湖边的石凳上,眼神很空茫。
小鱼静静地坐在她左边。“唉!你来了!”蓝妲微笑的打着招呼。
小鱼也挤出一点笑来。,蓝妲最怕的就是看到这种勉强的笑。这一次约会要谈什么,蓝妲痛苦地猜测了好久,她想小鱼一定是要说和她分手。
她想好了,自己的一切都要从容、镇定,装的满不在乎才好。
两人注视着平静的湖水,
小鱼先说了话:“在英国,是不会有这种天气的,天总是灰蒙蒙的,下着雨,凄凄凉凉的。”
“那一定很浪漫。”蓝妲重复着这句话。
“我从来没喜欢过那儿,直到认识你才知道那儿的确很美。”
小鱼有点无端的紧张起来,用手拢了拢头发。
“你想回去吗?”蓝妲问。她也开始觉得心脏呼呼地跳动。
“我……我父母是希望我回去的。在我小的时候他们就把一切计划好了。”他朝湖里仍了个石子,
“咚”的一声,打在了蓝妲的心里了。
一阵冷风袭来,忽然地,天一下凉了,几滴雨掉了下来。
蓝妲心里一阵酸楚却莫名地笑了笑:“那你不是前程似锦了?”说完心里像被捏了一把,沉沉的痛。
小鱼的心是更痛的。他下意识的感觉自己要离开了,一切表白都是不可能说出来了。
两个人就这样倔强地维护着各自的尊严,小鱼没有发觉蓝妲有一丝留恋,
虽然后来,他用自己的臂膀为她挡雨时,她靠他靠的很紧。
他也没发觉自己的胸口有点湿并不是雨淋的,而是被蓝妲的泪水浸湿的。
不久小鱼便收拾好了行囊。他却惟独没有告诉蓝妲。
他走的那天,在机场,有许多同学送他。
他真的希望她会来。
他想那怕只说一句:“别走了,”他也可能会为她留下来的。
但是她没有来,只托人捎来一封信。
那信封是淡紫色的,用她圆圆的字体写着:
“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要走了,算了,我知道太美好的东西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你就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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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天,仍是灰灰的,像是《半生缘》中的天。这忧郁的城市,灰色的天空,绵绵的雨在今后的日子中将永远陪伴着他,而这一切,却都是蓝妲所向往的,而如今,这些只能存在于一个记忆的空间中,飘到看不见的远方。小鱼呵出一口寒气,望着往事的尘埃消逝于天际的灰色中,发现自己的双眼竟有点湿了,这只是个美丽的幻梦而已。但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阳光般纯洁明媚的女孩,忘不了那个金黄的下午,忘不了那个飘着玫瑰花香的情人节,忘不了她凝望自己时的目光,还有她灿烂的笑容。可能他们将无法再见面了。她的脸庞在脑海中慢慢地模糊起来。但那一段梦,怎么能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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