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接受河北青年报的越洋采访。记者王慧丽已在3月15日发表专稿《赴美产子，没那么简单》。特转载如下(因篇幅有限，删去前面的新闻导读)
姚鸿恩
怀孕七个月一人飞往洛杉矶
2011年，已经有七个月身孕的陈珊(化名)，只身一人前往美国洛杉矶。作为一名七岁孩子的母亲，陈珊之前的事业做得风声水起，社会地位也比较高。为了迎接肚子里的小生命，她不得不选择了辞职。“当上父母之后，肯定都会再想要一个孩子，这也是人之常情。”陈珊和先生合计之后，两人最终决定女方辞职，来要第二个孩子。
在美国生孩子就可获得美国公民身份，简言之，就是“出生公民权”，这样的孩子在美国被称为“定锚婴儿”。有统计数据显示，每年在美国出生的“定锚婴儿”约30万。根据1965年修改的移民[微博]法，“定锚婴儿”在21岁后可以为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申请绿卡。
不过陈珊更多的是想让孩子们有个伴儿，“其实并不太愿意让孩子成为一个‘香蕉人’，他的根毕竟还在中国。”还有一个不得已的原因，是为了规避政策。虽然在美国出生的孩子，可以获得美国公民身份，不过很多赴美生子孕妇的真实想法是，将来可以让孩子多些选择，多一条出路。
华人坐月子月子中心应运而生
洛杉矶一直是华人移民的聚集地，其中蒙特利公园市，从20世纪70年代起，为数不少的台湾裔美国人相继迁入蒙市，使该市有“小台北”之称。到了90年代，蒙市成为“全美首个华裔人口过半的城市”。
大量的华人聚集，产生了华人的种种需求，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坐月子，不过西方人一般没有坐月子的概念。最早的这种月子中心经营者往往是妇产科护士或有相关医学背景的人，有产妇和婴儿照顾的经验，他们把自己家的房子作为经营场所，让产妇产后住在这里，帮她们照顾婴儿。
从原来只管产妇，到现在开始管孕妇；从原来只管1个月，到现在管3~4个月；原来家里的一栋房子不够用了，会再租一套房子来接待孕妇；原来大家一起混住的，会慢慢发展成待产住一栋，月子里住另一栋。
旅美学者姚鸿恩(《美国民生实录》作者)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美国西海岸的中国孕妇确实人数不少。具体尚无官方数据。美国《时代周刊》2013年估计，“去年(2012)至少有1万中国孩子在美国出生。”飞往洛杉矶、旧金山的飞机上，一定有数位负有生产“美国宝贝”重任的孕妇。有时候，商务舱里，十个旅客，竟有六个是孕妇。今年3月初，美国联邦执法人员突袭多个“月子中心”，发现它们服务了多达6万名来自中国的孕妇。
服务配套月子中心的生活很丰富
陈珊和朋友就住在一个中国台湾人开的月子中心里，这家月子中心的老板租用的是一家乡村酒店。酒店70%的面积租给了月子中心，一半的厨房也租用过来为孕妇们提供一日三餐。
酒店里面至少住了四十个左右的孕妇，大部分孕妇会带家人，所以实际上有八十个人。每个人有一个独立的房间，有的家庭会来很多人，不过也住得开。甚至家里已经有孩子的，会把孩子也带去。美国学校是可以去借读的，几位妈妈就找了一位司机，接送孩子们上下学。陈珊觉得有点遗憾，“我现在都后悔当时没带老大去，去了以后，看到别人安排得特别好。一个家庭像在度假，大的孩子拥有了一段海外的生活，大家还迎来了一个新生命。”
月子中心有配套的服务，除了提供伙食之外，还为孕妇们提供医生、定期产检，有时也会带孕妇出去闲逛。
虽然陈珊一人在美国，不过孕妇本身就需要多休息，月子中心的活动也挺多，所以那段时间，并不觉得孤单。每周一产检，二、四、六出去玩，基本上每天都有活动。月子中心有时也会组织大家包饺子，没事的时候，孕妇也会去附近看看那些说要出售的房子。美国的社区服务中心有语言班，交上10美元，就可以无限期地在那里学外语。
当地的美国人也很友好，有些美国女性看到她们，会走上来摸摸她们的肚子，笑着聊上几句。
扰民失信民宿月子中心问题重重
“我觉得那是人生中很轻松的一段时光。”之前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到美国后，陈珊将事业和家庭暂时放下，变换了一下生活的节奏。
不过，并不是所有到美国产子的孕妇都像陈珊这么幸运。有些月子中心租用的是民宅，有点扰民。美国的房子比较大，像加州的房子大概有300平方米，这还不算阳台、仓库等。租用者分成好多小房间，突然一栋房子住了很多人，再加上家属，一下子会很吵。
网名为Susan的网友也有过到美国生子的经历。当时她住了一套别墅式的民宿，大概10个妈妈合住。刚生完孩子之后第五天，正好遇上洛杉矶严打非法月子中心，结果Susan住的民宿被人举报，当天晚上23点多月子中心被迫关门，她抱着出生才不到一周的宝宝被赶了出去，只能临时住到边上的旅馆。老公第二天买机票飞到洛杉矶，给母子俩又重新找了个月子中心。
此外，还有被月子中心忽悠的。有位网友到了美国后找的当地民宿，看房的时候房东热情得不得了，房间随便挑。结果交钱住进去，不要说指望服务，就连买水果、吃饭吃多少全是问题，更糟糕的是月嫂照顾孩子没有一件事不让自己操心的。
不当经营欺诈逃税
不当竞争中介为挣钱不惜降价
为中国孕妇赴美生子提供服务的公司已在南加州存在多年，并形成了从市场宣传、协助办理赴美签证和旅行手续、孕妇来美后提供住宿、交通、联系医院、坐月子，到婴儿出生后办理美国公民登记手续、回国签证等完整的产业链。
服务质量差，很大一部分与月子中心中介为了竞争采取的降价措施有关。设在中国的中介为了招揽生意，吸引孕妇，一味地降价。
在这一行业从业多年的林洛(化名)解释说，不管在美国还是中国，无论是什么行业，只要做得好，华人之间都会有竞争。不当竞争最明显的就是降价，在成本都不够的情况下，把人招到美国去，本都回不来。有的中介开出一万美元的价格，吃住全包，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在洛杉矶请个月嫂的话，一天还需要一百美元，这样的价格连月嫂都请不起。
可是孕妇一旦到了美国，当地的月子中心也不得不服务。但是价格太低，服务质量也就降下来了。有些月子中心这时就会要求孕妇加钱。
中介骗了很多孕妇过去，有些可耻。很多孕妇通常只能通过上网搜索、看图片等渠道了解情况，不明白其中事宜，图了便宜。要说起来，双方都有错。
签证欺诈旅游签证容易拿到
在美国生孩子并不违法，不过签证欺诈、福利欺诈、逃税的话，这就触及美国法律了。
根据美国《侨报》11日援引参与“月子中心扫荡”的美国国土安全调查局(HSI)探员布莱尔起草的调查报告，警方合作查问孕妇，询问她们何时签证、何时入境以及使馆面谈记录等。调查结果显示，这些孕妇全都撒了谎，无一承认自己是来美生产，全都是为了“旅游”。可她们在签证申请表上登记的美国住址却出卖了她们，因为该地址与她们被监控到的地址完全不符。孕妇申请的是旅游签证，到了美国，实际上是产子，这就是签证欺诈。一旦认定欺诈，再想进入美国就困难了。
那这些孕妇为什么要选择旅游签证呢？在申请签证时，如果是诚实签证，美国领事馆就要着重考虑申请人是否有能力在美国生孩子。申请签证时要把经济条件考虑进去。对有些人来说，这并不费力，不过有的人是拿不出经济实力证明的，所以签证不容易过。
相对而言，旅游签证因为要求不高，最容易过。到美国旅游的话，十天时间大概两三千美元就足够了。这也是很多孕妇选择旅游签证的原因。
福利欺诈小部分人会去申请
陈珊在美国待产生子，花费在几十万元人民币。“对我们来说，负担也不大。有的月子中心会帮助孕妇申请福利。说实话，去美国生孩子，自身经济条件都是不错的。但是也不排除一百个里面有一两个人会去申请。”陈珊住院时，规规矩矩地给医院交了钱。在美国，如果剖腹产，大概需要4000多美元；顺产的话，大概花费是2000多美元。
美国政府有个“妇女婴儿与儿童”(WIC)福利，不管是合法还是非法进入美国的，只要确实没有什么钱，就可以得到免费的医疗服务。孕妇的检查和分娩，是免费的。孩子从出生到5周岁前，医疗也是免费的，并能获得营养食品，如牛奶、鸡蛋、花生酱、谷类食品等。小孩根本吃不完，父母自然可“分享”。
申请此福利，必须符合条件。在美国联邦政府工作多年的姚鸿恩据资料称，此条件就是收入不可高于美国贫困线的185%。除了物价较贵的夏威夷和阿拉斯加，美国绝大多数州以及华盛顿首府，标准是一样的。2015年年收入的合格条件是：三家之口，36612美元；两口之家，29101美元；单身，21590美元。
一般情况下，赴美产子的孕妇，家庭收入应该比较高。但是，若只是看工资单的话，三口之家的年收入也许未必超过3万美元。何况，中国有那么多“办证”的，地摊那儿弄份低收入的证明是轻而易举的。通常，美国政府都很相信申请人提供的资料，对于中国人，当然更不会到中国查证。
由于申请福利的证明需要孕妇签字，所以从美国政府那里申请到的钱应该是月子中心和孕妇来共同“瓜分”的。
涉嫌逃税医院可讨价还价
加州月子中心如雨后春笋，竞争激烈，于是，大家纷纷推出各种优惠，其中有真有假。比如：若付现金，可以打折。据姚鸿恩介绍，美国的医院有一“潜规则”，即可讨价还价，砍掉一半都是可能的。
月子中心挂钩的多数是华人医生，价目表上都用中文明确列出“现金优惠价”。医生和月子中心都必须交税，若收入是现金，便可逃税。所以，付现金能打折，是可能的。
注册月子中心，需要花费2000~3000美元手续费，还要上税。“劳工按照30%缴税，个人要交，公司也要交。”所以很多月子中心并没有注册为公司。
中国孕妇若在美国有亲友，可请他们帮助甄别，或者根据月子中心以前孕妇的介绍来了解实情。否则，只能听天由命了。
美国人怎么看待赴美产子？
任何事情，一旦形成规模，必然造成一定影响。虽然，中国孕妇在美国生孩子并不违法，但是，月子中心引来那么多的中国孕妇，确实引起所在地邻居的不满。
姚鸿恩介绍说，按照法律规定，月子中心从业门槛很高，如：必须配备持有执照的护士。若作为孕妇的暂时租借住处，按照洛杉矶的规定，应该视作膳宿旅馆，而膳宿旅馆设立在居民区是非法的。三五成群的中国妇女挺着大肚子在小区出没，引起了邻居的注意。美国邻居通常的做法，一是向政府报告，二是自行组织抗议。调查人员根据该月子中心的中文网站，顺藤摸瓜，确定这家月子中心在居民区非法经营旅馆。此外，罪名还包括私自分隔房间、阴沟污水外溢等。
一般的美国人对孕妇、对孩子，都是非常友善的。但是，美国人法律意识很强，只要他们觉得某人某事可能违法了，就会向政府有关部门报告，或者直接拉横幅表示反对。2012年12月1日，洛杉矶奇诺岗市便有70名民众走上街头抗议，举牌子，拉横幅：“不可非法营业”“不可产子旅游”。
据美国媒体报道，共和党籍众议员维特11日提出修正案，推动废除“出生公民权”，以遏止“生育旅游”歪风。他提出，在美国出生的孩子，必须父母之中至少有一人是美国公民、拥有绿卡或曾在美军服务，才能获得美国籍。此案若能被采纳通过的话，会从根本上堵塞赴美产子漏洞。否则，出生公民权利不只在于让孩子自动成为美国人，还包括价值可能达到几百万美元的免费教育、食品、健康和退休福利。
月子中心路在何方？
这次美联邦打击“签证欺诈罪”，从某种角度可以解析为：美国不再默许撒谎的赴美生子。要知道美国人非常看重诚信。所以说，“诚实签”是赴美生子的必然趋势。诚实签不只是在面签官面前坦诚回答去美国旅游或者生子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提供真实的材料，一切都不要造假包装。
姚鸿恩认为，修改美国先人定下的法律，是极其困难的。现在，孕妇依然可以赴美产子。如果可以实话实说，光明正大，不走邪路，于己于人都有好处。这次打击，没有注册的以及民宿类月子中心正在缩减，与此同时，那些以低价招揽客户的民宿将走投无路。这次美国政府查处“月子中心”的主要问题是“是否非法改建房屋”和“是否非经许可经营旅馆”。同时，从事“赴美生子”的门槛提高了，一些个人、小机构想要达到标准就更难操作了。与此同时，到美国生孩子的成本或许也会提高了。文/本报记者王慧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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