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什么变...
有什么变化?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一棵孤伶伶的树，一棵被叫着水青冈的树，老态龙钟颤巍巍地呆立在剑河畔。忆摩老远就看见了，因为她从老远走来。一路上她都是顶风而行。风势越来越强，树们被风刮得往一边倒，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迫地按下了头。忆摩的长发被吹得像一蓬乱草，冷不丁眼睛里钻进了一颗沙粒，她便使劲地眨，使劲地眨，结果弄得泪流满面。在这个波涛环绕的地方，刮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铅灰色的浓云从这一边吹向那一边，一块紧跟着另一块，趁着风的威力霸占了大半个天幕。寥
落的路人使天色愈发显得低垂黯淡。
已经有多久没见到李方了?很长？很短？恍若隔世？似乎都不重要。她尝试着去忘却，她以为已经忘掉了。但突然有人提起了他，就像一根火柴在黑暗的画室里划亮，照出了一幅幅清晰的图画来。即将到来的见面并不令她激动，也没有渴望，只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惆怅和三言两语般的烦乱。李方想要见她的原因，忆摩不想作徒劳的猜测，那样会促使她打消此行的念头。真要不得不想的话，她就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比如：李方的画展大功告成；他又有了新的创作，等等。过去李方总是像孩子似的爱叽叽喳喳，压不住喜悦要把他的构思告诉她。或许，他想对她说他已经有了女朋友，甚至会带着女朋友一起来。什么都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该怎么去面对，说些什么话才好？
紧靠着水青冈的石桥上，铺满了被狂风刮落的树叶。最初和李方相遇的地方近在咫尺。恍惚中她感觉这几年像走了一个圆圈，又回到起点。一股强风咆哮着从水青冈的枝叶间穿过，疲乏的水青冈在翻滚、呻吟着。为什么它会这么痛苦？一根拇指粗的树枝被风折断，落到忆摩脚前。她弯腰拾起来看了看。那年的她不也是这样站在桥头，手里拿着她顺手折下来的树枝，心里还调皮地想：父亲梦里的狂风还没我的力气大！忆摩正想着，浑身突然一阵颤栗，扬手把树枝抛进了剑河，像扔掉什么不祥之物。在简·爱与罗切斯特的定情之夜，一声惊雷把果园里的七叶树拦腰劈断，暗示出一个月后的婚礼将发生悲剧；而水青冈被狂风刮倒看似父亲的梦幻，莫非真的会是某种预兆，可怕却又不可知？
也许小纯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也是忆摩最不愿听，最不愿想，最不愿面对的：李方急于见她的真正原因，是想跟她重叙旧情，重归于好。假如她说不呢？她不得不说不。她只能说不！李方会不会有激烈反应，做出伤害她的举动？哦，慷慨悲歌，引颈受戮，只好听之任之，把命交给命运了。她甚至不想也无力去作任何徒劳的解释或反抗。
一滴不期而至的眼泪使忆摩的眼睛模糊了，那是一滴说不清道不明的眼泪。忆摩把它擦掉了，因为她望见从远远的路的尽头，并排走过来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她打起精神迎了过去，强迫自己表现出镇定，尽管内心的悲哀如同翻江倒海似！
渐渐地，她看清了来人：一个是大胖，一个是叮咚，独独不见李方！怎么会是你们？李方呢？李方在哪儿？忆摩失望而焦急地冲着两人嚷起来。李方么，回国了！叮咚冷冷地说。你再说一遍！忆摩以为听错了：这不可能!昨天下午小纯才跟他通了电话，共同定下这个时间的！
他今天一早走的。本来他想把机票延期，我们不同意，硬逼着他去了机场。叮咚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敌意：他想临走前见你一面，其实没这个必要！
没必要！大胖在一旁附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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