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刀
http://www.sina.com.cn 2001/02/01 15:41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林禺
不管怎么说,我都走到了这里,并准备施展我的最后一刀。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一个好的睡眠了。原因很简单,我一直在跟踪那个家伙。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他的真名,因为我怕一说出来这里的大小侠客们会纷纷哭着喊着逃命去。
是的,我面对的对手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很厉害;当然,我更厉害。
也正因为他的厉害,我的刀才越来越不管用。九凤刀,每凤十八式,加起来就是162招,招招夺命。在这之前还没人能挺得住我的一式,。
他却一次次活着,在我刀下活着。能在我刀下活着,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但他也得死!因为,因为这么多天来我一直在跟着他,他跑不了!
我还剩最后一刀没被他看到过,最后一刀,有一万种变化的最后一刀:情绝。
虽然我已经使完除这一刀以外的所有招式,和每招的所有变化,但我却不想用这刀杀他,因为我讨厌这招的名字。为什么要叫情绝?难道是因为这招使出来时炫丽光彩像初恋情人的眼神吗?还是因为这种感觉像是死在情人怀中的爱人?
我又一次握紧了刀柄,可以感觉一股热力升起来,我很紧张,我面对的是一个武功极高的高手。我不能失败,因为我一失败,我们代代单传的九凤刀就将不再存在。
而这对江湖来说又是不是一件好事?别的不说,自我出道以来,死在这刀下的人就不下数百,所以江湖上照样有“宁见阎王,不见九风”的说法。
世所谓“最毒妇人心”,我想是指妇人心狠,可以不留情面,而我向来是见人就杀,能不能算得上这样?
我还是要杀了他!
是的,九凤刀的存在就是杀人,没有第二个选择。
是的,我的刀一出现,就是棺材铺开张生意的时候。
他一定也想杀了我,我想。这个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大侠的家伙一定被我吓怕了。
一阵风寒响在耳边,一个声音冷冷地说:我不会害怕。
我全身都抖了一下,虽然我自觉抑制得很好,不会让他看出来。身后是冰凉的月,还有他无情的眼神。一只树丫斜地里伸出去,我也顺着树丫的方向转过身来,枝尽头处一枚大大的黄月黑了脸诅咒着我。风走了又来,来了又走,留下些微的灰尘在我身上。我再没有动作,他也一样,我们相隔五尺,静静立着。四周无声,连小草都被骇得停止了呼吸。
一串美丽的银光在我身边飘出来,组环成松散的一个小网。我知道,这个网还从来没让别人看到过,因为我根本不需要这招,那些敌人就已经死去了。而今天不同。尽管我有一万个理由不这么做,还是不得不使出这最后一招。我也知道,杀了他我就杀够了名气,可以嫁人,可以把九凤刀传给我女儿。
是的,九风刀,只传子,不传女。
是的,我杀了他,自此江湖再没人能和我的,我们的九凤刀相比!
我的感觉特别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从前都是自己寻个静处苦练这招,老是对着倒霉的柳树乱砍一阵,而现在,我面对的是一个人,一个不同于无法躲闪的死树的,一个绝顶剑手--他!
他的剑是一柄活物,在出鞘时我就看出来了。能把剑舞到这种地步的人我只见过两个,一个已经死在我刀下,另一个,就是他。剑如果已经成了他的身体,那他的剑有和没有已经区别不大。当然,这剑已经是他的身体了,多出的这一截优势也是一个高手面对劲敌时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的刀很长,又很薄,可以听见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有些像鸽尾的轻哨,跳跃着,闪烁着,轻漂漂又很能及远。
“想活下去就得努力,想法杀了对手。”这是我母亲教我的话。她在教完我这话没多久后就被杀了,是被我杀的。这是我们的规矩,没有这个规矩我们不可能把九凤刀练得这么好,不可能独步江湖而没人敢惹。
这片刀花大了开去,铺得满地都是,满天空也落着银花。我很满足地看到他本来很冷的面孔有些惊异。他显然没想到我这招和其他的招式不同,竟然避无可避,攻无可攻,只有死路一条。
他很英俊,除了武功好以外,他确实很英俊。
“我叫星星,你好。”
我听到这问候时吓了一大跳。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够在跟我打招呼前没被我发现。我抬起头看时才知道他远远地骑在一棵树上。他的声音很柔,有母亲给我说过的,男人的磁性的感觉。我听着感觉很舒服。他的声音又挟着很强的内劲,是以能够让我听到,却更像在我耳边轻语一番。
我已经杀了很久,我很累,我想找个归宿。
我不挑剔,真的不挑。
我一点都不挑!我只想嫁人,生孩子,然后被她杀掉。
星星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轻轻跃下树树,树枝被他轻轻晃了一下,叶子有些细微的想。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干净利落。他的脸上有一道汗迹,可能是太阳太大了。
他的功夫不错,如果在以前,他一定是我下手的目标之一。
当然,我现在没兴趣杀人,只想嫁人。你很幸运,小子。
我却受不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很热,很炽烈,在一个瞬间就抓住了我。这难道就是一见钟情吗?我太孟浪了吧!
但我却始终没有往身边的刀那儿看一眼。我只是很舒心地朝他笑了笑:“公子好,小女子无知了。”
头一次知道我也曾学过知书答理。我觉得自己痴了,这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我刚才那种自相形秽的心理压力小了一些。
“小生这厢有礼了。妹妹在此地是旅途休息还是……”
“我是路过,在这休息一会。”
“梨花林下紫衫馨,碧水潭边羞月灵”。
他轻轻吟出这个句子。太阳躲在梨花外面,树叶儿有些微的反光轻轻飘在他身上。我突然觉得他全身都充满了灵气,虽然他那两句诗显得有些一般。我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紫衫,也许这身装扮让我很满意,也许,正是我这样的神态打动了他,也让他打动了我。从没注意过打扮自己,在一个小镇里我一眼就看中了这件衣裳。我是不是真的很美?
星星说:“你真美。”他的眼睛很亮,眼睛里是真诚的颜色。
要是在某个时候听到有人这么说,我一定会向那人甩出一枝梨花。你说我美是吧!我让你永远死在花下!
而现在,我的手只微微颤了一下,这决不是因为手旁没有梨花。就算手边没有梨花,我也完全可以捏下一块树皮。在一般人面前,这些都是我很称手的武器。
我的手颤了一下的原因,却是我的身子猛地动了动。突然间,我感觉很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很久。在我杀人的日子里,在我练功的日子里。我想,我肯定失败了,一定是完了,就这么糊涂地完蛋了,要被男人骗了。
但是,我甘愿受骗。
我没有想到能把这个家搭建起来。
我很愿意用紫色装饰整个房间。为了让这里有我的气味。我想,我应该再把这房里装饰一些纯的白色,用洁白的颜色吸引星星的注意,让他更喜欢这里。
“你喜欢这样的装饰吗?”
我轻轻对星星说。他笑着看我,不说话,眼神里的笑很幸福。
这时候,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们的小屋就建在这片梨花林中,只盖了三间。一间是正屋,可以用来吃饭,一间是我和星星的卧室,还有一间当然就是柴房了。每年冬天,当白雪把我们包围的时候,柴房就是我们获得温暖的来源之一。
为了建这个小屋,我不得不心疼地砍掉了好几棵梨树。在这片密密的梨林里,梨树是我们共同的财产,这方圆几里以内,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出现,我不要外面的世界打挠我,一点都不要!
现在是又一个春天,阳光很好,梨花正旺,争着来陪我们。我把屋前被风吹落的碎花都扫了起来,把它们酿成酒。这些都是我在不知不觉中学会的,至今说不清,我为什么一下学会了这么多东西--盖了三间小屋,把它们装扮成了我们自己的家--一个淡淡的紫色,与星星的白衣相融的世界,并且学会了洗衣、做饭,还学会了酿酒。我尤其喜欢屋前那串紫色的风铃,每天夜里,我们相偎的时候,风从屋前轻轻绕过去,铃就轻轻敲响一只只小歌,音色柔润,我更想借了这宫调的音儿去抚一只古筝,星星会在这时微笑着看着我,他的眼睛很深,很深,他的笑很温柔,他会托着下巴在我旁边听我弹琴,弹到极致的时候,他会探手摸过我的腰,他的身体很烫,火一样烫,紧紧贴着我的身子,烫得我心慌。他的下巴很硬,拱得我心都酥了。我虽然嘴上嗔着说声“讨厌”,但早已不能再弹琴了……我会沉入……嗯……不要了吗……
扫了一阵,我把梨花扫完了。拿过酒坛,我把它们浸在酒里。酒已经很香了,我不想喝。
我提着一缸酒走到一个墓前。墓在我屋后,里面放着星星的身体。
每夜陪我的,是他的头,我把他浸过药了,永不腐变。
没错,我是在他看到九凤刀最后一式时的惊疑眼神里爱上他,并开始这些幻想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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