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神愈近,离爱愈远(七)
http://www.sina.com.cn 2001/02/01 17:11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本少爷0247
想像一朵花是怎样从盛开到凋谢的吧--每一个过程定是充满了飞扬的希翼,每一个状态定是鼓动着开怀的欢畅……
而馨香就是那样一朵花。
她用尽全力全意,在人间盛开。
而今她忽不在家,满园春色忽如少了一脉生机,颜色憔悴而萎顿。我想她定是与花有一种特别的约定吧?或者在她每一次任性的轻笑中都有不经意的花语?
我徘徊花间,一壶清酒,早醉透了短短的春。
门帘微动,我迎上前去。
馨香似无小别的离愁,握住我手,指尖绽出一朵蛋黄色的小火焰,说,你看。
我凝神看她。
看我做什么?你看这朵火焰呵,呆子……馨香笑呸。
我不出声,只盯着馨香,细细的,浅浅的,想要把这样一个狐仙看个真切,哦不要再用幻术哄我可好?
幻术?馨香轻笑,有何不好?人间未必便是真实的人间?不过一切皆是虚幻罢了,只是当局者不知……
我情愿迷醉人间。我温言相告,去了这般华饰,我更觉真实。
真实?馨香笑得更是花枝乱颤,我不真实么?
呵不!我趋上前,将脸靠近,望着馨香,认真地问,我们,还有多久?
馨香忽甩开我,别过脸去,多久?你要多久?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你们凡人真真可惜,哪知惜得金缕衣?
我一颗狂热的心骤然冷下来,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馨香好奇地追问。
人间只是狐们的一个玩具……我轻轻地说,我也是。
不,你不是。
我已明白。我淡淡地转身离开她,你不必安慰我,你知我一个人亦可好生活下去。
房间突然一暗,是馨香指尖那朵蛋黄色火焰,兀自熄了。
从书房到那口枯井,只有十七步。
从人的世界到狐的世界,有多远?有多少个十七步?
夜间我独自蜷在床的一角,抽烟,备课。
窗外那一朵朵大红大紫的花,虽然不讲道理地铺满了每条小径,然怎么样亦不会铺到我的心里去。
我虽是懒人,亦有固执的时候。
馨香坐在门口编一种叫做同心的结。她那么迷恋人间种种象征,但是她终没有迷恋一种象征背后真正的情感。红绳子在她手中千回百绕,渐渐拼出一个个复杂并且连续的图案。那是什么图案,那样的图形有怎样的人间心绪?
熄灯,缩在被窝里,馨香那张床忽然莹莹地放光。
不要玩了可好?我请求她。
半晌听到馨香轻轻的抽泣声。
那么缓和,那么绝望,那么不可自拔。
我披衣起来,掀开她的帐子,抚摸馨香的脸。
你……知道什么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轻轻地说,我不知道,因我等你告知我一切。
馨香没有再作声。房间一层一层地黑下来,我的怀中,蜷着一只雪青的小狐。我抱着,抱着,等它入眠。
就像数学中有许多算式的答案是一样的,到明天,馨香又会在人间疯疯的玩了。
而我,想必只是一个闲闲的,懒人。
如此罢了……
我独自坐在黑暗中,静静地笑了。
说过生来就不是一个懂得生活艺术的人,对于感情的事,竟是没有安排。
从容不迫的日子,当是狐的世界里那种不会停止的下沉吧?时光溜走了,于是没有了始终,没有了悲欢,没有了爱恨……
而怀中的那只狐,又曾知否,在千百万年的人间流光中,被抛走的,又岂止是一间寂寞庭院,又岂止是一个傻傻的男人……
人与狐,终因少了那段因时光而聚集的法力,是不能并肩于凡尘中傲笑的了?
四姐姐的到来,有如一轮艳阳,消融了我与馨香之间的冰意。
还是一样地喜欢捉弄人,进门与我握手,用的是一条毛茸茸的狐尾,令人哭笑不得。坐在沙发上,把一只青瓷蓝花小碟甩在空中,说,接着,别碎了!
我本能地吓了一跳,伸手去接,碟子又倒飞到桌上。
我望着她笑,你知不知道,你们狐狸,其实与咱们人间的小孩子没有两样?
倒不如说,你们人间的小孩子,其单纯本质,更接近一种修行的道呀!四姐姐凤眼圆瞪,比方说你,就愈来愈没有道心了。
道心?我哑然失笑,我要道心做什么?
道心是一个人接近神的根本呵。四姐姐正色对我。
她驱车约我到市里一间酒店去吃饭。
一路急驰,车子却平稳无比。我并不动容,对于狐仙,她们做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有什么花样百出的举止,我亦不必动容。我家中那只狐狸,已够烦心的了--谁能够用一朵木芙蓉来盛新煮的排骨汤呢,甚至还会拿明清的人物绣像来垫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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