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学院和大学在学习环境和课程内容上有着极大的不同，我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对本科的学位课程都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看法。用最简单的语言来表述的话，主要包括4年的学习，每年30个学期课时(semester hour)，每学期5门课程。所选的这些课程或是为了满足某一特定领域集中学习的要求，或是满足某一专业的(例如心理学、物理学或哲学)的要求，这些课程也有更为全面的概论式课程，其目的是拓宽人们的教育。多数的课程都以课堂讲授的形式教授，辅之以专题讨论、小组讨论和实验室活动。

　　这种课堂为主的教学形式支配着本科层次的学习。教学的作用通过一名教授教授一班学生来发挥，反过来，学生们通过阅读指定的课文、撰写论文、解题或者做实验以及参加考试来对教学做出反应。当然，学生也可以利用教师办公时间来发展更亲密的关系，但对绝大多数学生而言，这种情形是相当少见的。

　　然而，在大学漫长的历史中，课堂教学形式也只是近期才出现的。几个世纪里，更为普遍的学习形式是通过一对一的关系，即学徒制。研究学问的初学者和工匠都是通过做师傅的学徒来学习。尽管这种一对一的学习形式如今仍可见于某些像医学这样需要特殊技能的专业以及像哲学博士论文这样的高级课程中，但对于大多数本科生教育来说需要的教师太多了。

　　而且，大学的教授之职几乎不对这一专业的基本活动——教学提供培训，这在众多的专业中是独一无二的。事实上，多数的研究生教育都倾向于假定学生仅仅通过上大学而不用通过教学法方面的正式培训就可以学会如何教书。极少有教师能够意识到急剧增长的源自心理学和认知科学的有关学习的知识。学术界中几乎没有人精通或者运用这个知识基础。我的一位同事评论说，如果医生像大学教师那样运用科学，那么他们还会用水蛭来治病。

　　数字化的一代如今，课堂教学模式受到了挑战，挑战不是来自于教师，而是来自于学生。教师们在课堂教授方面已经极大地改进了教学，充分地利用了时间。如今的学生同他们的先辈不同。他们是数字时代的成员。他们很早就生活在充满活力的、可视的、交互式的媒体世界中——不是那种被动的广播媒体，就像我们年轻时的收音机和电视，而是任天堂(Nintendo)、家用电脑、因特网、多用户网络游戏(MUD)和面向对象的多用户网络游戏以及虚拟现实。他们通过实验和参与，而不是通过被动的听和读来学习。他们不把别人的话当回事。相反，他们喜欢互动性，认为这是塑造学习过程并参与学习的权利。他们对迅速变化的世界所带来的无常感到轻松自在。

　　这些学生在一段时间内还可以忍受这种直线式的、连续的课堂讲授型的传统学院课程。他们仍会阅读我们指定的书籍，撰写学期论文，并通过我们的考试。但这肯定不是他们学习的方式。他们以一种非线性的方式学习，他们从开始跳到最后，然后再返回来，他们结成同辈学习小组，或者建立复杂的学习网络。不管我们是否意识到，也不管我们提供辅助与否，他们在真正意义上建立起自己的学习环境，可以进行交互的、合作的学习。

　　然而，他们对传统的课堂和四年制的课程模式不会容忍太久。学生们会要求更适合于他们学习方式的、更适合于他们为终生学习以及为变化做准备的新模式。已经有一些迹象表明，全部的课堂经验——也就是说，与课程有关的知识内容的传播——不久可能像日用品一样通过电子媒体打包投放到大众市场上，就像现在的课本一样。一个学生可能会走进系主任的办公室说：“我在学习了微软虚拟物理学(Microsoft Virtual Physics)后通过了你们所有的考试，这门课是由三位诺贝尔奖的获得者开发的，比在你那令人沮丧的课堂上听外国助教讲课要好得多。现在我希望你能给我学位所需要的学分！”

　　在知识时代学习由新兴的信息技术带来的新的交互式资源表明，未来在向我们社会招手。随着知识量的扩大，个人越来越没有能力了解所有需要的东西来应对挑战。我们必须使教师和学生获得运用这些新技术的能力。我们在追求共同目标的过程中，必须要学会跨越学科和文化差异的交流艺术，探索运用哪些合作工具才能更好地为我们不同的目的服务。

　　新一代的学生具有多样性并且精通技术，这样的现实要求新的教育方法。令人鼓舞的是，我们不断扩大的技术基础已经开始为学生和老师创造课堂内外的新的、更灵活的角色。理查德·兰海姆(Richard Lanham)认为，社会的、技术的和理论上的挑战等这些变化造成了“异常的集中”(extraordinary convergence)，刺激着高等教育的根本转变，使得更多的交互性学习成为可能，并且相对于简单地吸收知识，给予学生质疑知识，甚至是创造知识的能力。15

　　新的知识媒体会从根本上改变大学中教授和学生的含义。教师很快就会更像教练或者顾问，而不是一个说教的老师，他们要设计学习过程并传授技能，而不是告诉学生们特定的内容。甚至我们基础性的课程也会采用目前最高级的研讨班才有的形式，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个人之间的互动。这些新技术不仅创造了教育机会，也代表了我们未来的文化水平。学术交流的媒介也正在从杂志文章走向更全面的多媒体甚至是交互式的文件。这些转变预示着我们社会中信息处理和交互作用构建方式的巨大转变。除非大学能教授给学生们进入21世纪所必需的基本技能，否则就不能说自己成功。

　　在这些新的学习模式里，学生这个词很大程度上会过时，因为它所描绘的是一个吸收由教师选择并传递的学习内容的被动角色。我们应该称这些21世纪大学的服务对象为主动的“学习者”，因为他们会日益要求对自己的学习和学习结果负责。

　　学习过程的智力结构将会越来越非线性，会允许学生对学习经验有更多的控制。与现在以课堂为基础、学生步调一致学习的课程相比，佩尔曼(Perelman)提出的超级模式(hyperlearning model)可能是未来更典型的学习模式。在佩尔曼的模式里，学习包含有一定数目的模块或者站点。学生们使用他们所选择的模块，直至达到了一定层次的能力水平，而不是通过与其他学生竞争来获得分数。

　　同样，作为选取知识并把知识传授给被动的学生的人，教师的概念也会过时。如今，人们希望那些已经成为某些学科分支领域专家的教师们能在他们研究领域的基础上确定一门课程的主要知识内容，将这些内容组织成课程，一般用讲授的方式呈现出这些内容。其他人，包括研究生助教和专业工作人员，其角色是与学生直接接触，帮助他们学习，给他们提供指导和建议。在采用先进技术的教育用品和超级学习的过程占主导的未来社会里，教师的作用将会改变。在这些新的模式里，教师的作用在于要培养和指导主动的学习，而不再是确定并传授特定内容。也就是说，人们希望他们启发、激励、管理并指导学生。

　　更明确的是，21世纪的大学教师将会发现有必要把教师的角色放在一边，而成为学习内容、学习过程和学习环境的设计者。在这个过程中，明天的教师将会舍弃目前单一的学习方式，在这种方式中，学生主要通过自己阅读、写作和解题来学习。相反，人们会要求他们开发合作的学习方式，学生们一起工作、一起学习，教师们更像是顾问或者教练，而非教师。

　　学习社区 这样的学习社区(Learning Communities)能更好地解释学习是怎样真正在大学发生的。通常情况下，从教师到学生的单向的信息流支配着课堂模式。但是，学习不仅仅是信息的传递。它包含了一系列复杂的社会性的交互作用，其中学生不只和教师发生互动，还和其他学生、环境和可能的对象如书籍等产生互动！大学和教师的作用在于推动学习社区的形成，既要通过正式的学术课程，也要通过大学里有助于学习的社会的、课外的和文化的活动。当教师和学生加入到这样的社区中，他们就可以分享通向学习的彼此的观念、价值和实践。

　　正如布朗(Brown)和杜吉德(Duguid)所建议的，我们甚至可以将大学的附加价确定为创建学习社区并引导学生加入这些社区。17 大学引导本科生加入与学术科目和专业有关的社区。研究生和专业学生加入有经验和专门知识的更专业化的社区。

　　在真正的学习社区中，教师和学生的区别是模糊的。二者都是主动的学习者，一起工作并互相受益。在研究生教育中，这种二元性已经很普遍了，在这种情况下，研究生对某个专门课题的学习常常多于导师，这在本科生教育中就很少见。然而，我们早就知道，当一个人也是教师的时候，会出现某些最有意义的学习。应该鼓励高年级的本科生承担这样的教师职责，不只是教其他的本科生，甚至有时候可以教他们的老师。

　　教学、科研与服务如今我们看到教育的一个重要转变，从强调传授知识和技能转到重视学生的主动学习。不是仅仅通过研究和思考才能学到东西，主动的发现和应用知识也同样是学习。这有一定的讽刺意味。当代大学提供了我们社会中最卓越的学习环境——拥有各种各样观点的多种多样的人，他们的背后是异常丰富的智力和文化资源。然而我们倾向于把我们改善本科生教育的努力都集中在传统的学术计划、课堂和课程上。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能忽视了大学中最重要的学习形式。

　　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当被问及大学使命的时候，教师和管理者都会回答久经考验的三个词：教学、科研和服务。然而，人们通常都是从这些使命中的第一个，即教学这个角度来考虑本科生教育的。很明显，我们应该拓展我们的观念，本科生教育也包括学生所涉及的大学生活的其他方面。

　　例如，在大多数研究型大学中，教师的科研活动和本科课程之间的鸿沟日益加宽。尽管研究型大学通过它们的学者、实验室和图书馆，拥有了丰富的智力资源，但本科生几乎无从获得这些资源。我们应该要求美国研究型大学开发能够充分利用其丰富智力资源的本科生教育新模式。或许每一位本科学生都有机会，甚至是被要求，在有经验的教师的指导下参与到原创性的研究或者创造性的工作中。那些有幸能从这样的科研活动中受益的极少数学生指出，这是他们本科生教育中最重要的方面；遗憾的是，大多数的本科学生只是通过标准课程接受本科生教育。有趣的是，许多指导本科科研项目的教师也发现，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角色，因为本科生通常比研究生更爱提问，热情也更高。

　　大量证据表明学生的学习能极大地从参与社区或者专业服务中受益。这样的活动能给予学生同他人共同工作以及使用从正式的学术课程中学到的知识来解决社区需求的经验。很多学生进入大学的时候对更广的社会价值缺乏认识，而为他人做事的经验是无价的。

　　在“实践的社会”中知识被创造、保存并传播。18 尽管在所有的大学中有无数的社区志愿服务机会，但有组织的做法更能把这些经验和本科生教育的目标结合起来。这种社区的或专业的服务甚至可以作为获得学士学位的一个条件。

　　应该从更广阔的视角来重新考虑本科学习，这样的视角应包含大学的多重使命。通常，大学的每一个使命都与一个不同的组成部分联系在一起——通识教育与教学与本科生教育，科研与研究生院，实践服务与专业学院。实际上，大学所有部分都应涉及其所有的使命——尤其是本科生教育。

　　终身学习也许我们重新定义本科生教育的部分困难就在于我们仍然认为学士学位是一个完善的学习计划，能使学生们做好生活的准备。但是现在，学习已经成为终身的活动。如今的学生需要继续学习，以正式或者非正式的方式进行终身学习。

　　当然，大学教育从不意味着提供一生所需要的所有知识。但是在过去，职业所需要的额外知识的大部分可以通过非正式的方式获得，通过在工作中学习或者自学。然而，如今毕业生所面临的是知识的迅速增长和职业的转换，要求具有通向终身学习的更具战略性的途径。我们需要从终身的角度来重新看待教育目标。我们应该把本科生教育看作是通向终身学习之路的一步，但肯定是重要的一步。这样我们可以使学习内容和方式更好地符合智力成熟水平以及学习者的需要。

　　例如，初等和中等教育应该集中发展语言和定量推理等方面的基本技能。本科生教育应使学生做好终身学习的准备，同时传授给他们技能，以使他们能在工作岗位上游刃有余。一个人事业的最初几年应该是试验的阶段，是冒险的阶段，因为通常最大的创造力都出现在这个阶段。在以后的生活里，就可能会有更多的接受通识教育的兴趣和需要来丰富其以后的生活。

　　在一个知识驱动的世界里，学习不会再被看作是一次就足够或者是一个断断续续的过程。人们需要不断的学习以使他们的知识和技能与时代合拍。由于这种需要，学生/毕业生和大学的关系也一样发展成为学习化社会的终身的成员。就像我们所提议的，学生这个词不再适用于形容一个主动的学习者，也许学生和校友之间的区别也不再会有意义。

　　更适用于未来的大学与其毕业生之间的关系可以用学习化社会的终身成员来表达。不要把注册入学看成是参与一个特定的学位课程的学习，而要看成是与大学的终身合约，在这份合约中，大学允诺为其学习者或成员提供终身所需要的任何学习资源，无论需要什么、如何需要以及需要的地点在哪里。很明显，远程学习技术的迅速发展将会日益促进这种学习。我们也看到，校友们对继续与大学保持联系，进行终身学习的兴趣日渐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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