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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六篇

http://www.sina.com.cn 2004/11/23 14:27  新浪教育
  散文六篇

   

   

  张健

  关于一条狗

   

  我想讲的那条狗不是什么忠肝义胆的灵犬,不是刘亮程笔下在一个村庄转悠到终的老狗或者是被谢宗玉用砖头砸到后一脚悬空三脚摇曳而去的狗,不是面对一根骨头时会摇着尾巴贪婪地吐着舌头的狗,也不是我所怀念的在我小时候送我上学的那条能吓跑欺负我的大孩子的狗。我说的是一条生活在城市的狗,它看起来就弱不禁风,即便“汪汪”叫上几声也没人害怕,它没有狗的野性,它就像小女孩手里的一只布娃娃。

  那条比我的城市生活还长的叫“豆豆”的十三岁的狗,还是童子身,它的主人自豪地告诉我,仿佛护住一条狗的贞操是他做的非常得意的一件事。我经常在这家夜排挡上安顿我简单的晚餐,虽然有时候搞几瓶啤酒喝喝,“豆豆”也常常跟着它的主人来这儿,于是我和它也做朋友了。

  第一次见到“豆豆”时我和一个杂志社的朋友在一起,它看起来就讨人喜欢,朋友夹了根骨头给它,它嗅了嗅没去碰这根骨头,朋友感叹现在的狗嘴真刁,连骨头都看不上眼了;朋友又丢了一块牛肉给它,它还只是嗅了嗅没动它。我说,可能这条狗不吃陌生人的东西。它的主人在邻桌笑了笑说,我们家“豆豆”很挑食的,它只吃火腿场,还只认一个牌子的。我和朋友有点惊讶,狗会变成这样?它的主人还嘀咕了一些关于“豆豆”每个月的花销,什么一个月改善几次伙食,洗澡要用掉两瓶沐浴露之类的,比伺候一个孩子还难,看来这也是一条狗的幸运。

  而“豆豆”总是乖乖地窝在主人的身边,除非旁边有另一条异性的狗出现,它会欢喜地追上去。可总在这个时候,它的主人会吆喝一声,它才不甘心地跑了回来。看来主人铁定决心一直到它终老也要替它守住贞节了。“豆豆”该是一条多么可怜的狗啊。在这条小街上,来来往往的狗太多了,总有几条会让它的眼睛一亮,随即可怜巴巴地趴在那儿。等主人起身回家时,它又摇摇晃晃地跟着走了,我想一条不忧食物又没有情仇的狗是不懂得记仇的,在它的生命里永远忠诚于一个声音。这个城市的狗大概都会如此,连四条腿走路时都跟两条腿的人姿势差不多了。

  我也会相信一条主人管教森严的狗,它确实没有偷情的机会的,在城市的三楼或者五楼,人都惦记着把守住一道又一道的门,哪有狗独自出去的间隙啊。我不知道一条狗的欲望会有多大,那发情的岁月该怎么度过去呢?

  记得在乡下,我生活过的地方,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会窜出一声狗叫,接着又一条狗的声音,慢慢变成了一群。虽然有时候感觉厌烦,但人们都睡得踏实,有忠诚的狗在身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它们还会四处觅食,也许是打牙祭,它们快乐,它们可以和自己的情人在一起。乡下的房子总会给狗留个门,乡下人朴素,他们知道做条狗也不容易。

  狗最欢快的是雪天,在雪地打滚时的疯狂或许才能称得上“撒野”。而城市里的叭儿狗有毛衣,有恒温的房间和主人的床,它们只是城市衍生的产物,失去了做一条狗的意义。“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古人幸好没碰上这样的狗,要不写句诗也找不到感觉了。

  窗外又听见了一声狗叫,我推开窗户,遭遇的是凯尔泰斯·伊姆莱笔下的文字:“在下面的街上,有一条狗带着另一条狗,我分辨不清,两条狗中究竟哪一条是主人”,我确定不了他看到时会想些什么,我只是有点为狗难过,仅仅难过而已,因为我有个朋友叫“豆豆”,它此刻在想些什么?

   

  季节深处的石头

  那条小河躺在村庄旁不知多少年了,但我仅仅经过它身子短短一段,我只有一半的童年留在这儿。那时候我不敢沿着小河走得太远,只要回头看见家的影子,那渐渐模糊的烟囱我就会往回走的。真的,我永远是个恋家的孩子,这是父母感到特别欣慰的地方。这里曾经只有一座桥,是爷爷在它身子上又架起了一座,比那座桥更窄。我就喜欢坐在爷爷架的这座桥上,看看天空,光着脚丫踹那些由南向北的柔柔的水流,那种感觉是很美的,我时常想起这一段生命里尤其真实的部分。

  爷爷架这座桥是因为我们家有一块地种在河的西边,他和奶奶去看那块地需要绕很远很远的路,从那座桥上过去。爷爷的脾气很怪,在这座小村庄里,他的双手是最有力的,于是我们家总是村里人反复夸赞的话题。他一赌气就把这座桥架了起来,就像当年用细小的石粒为这座村庄铺好了第一条平坦的路一样,小村里的人都非常尊敬他。这座桥让河西与河东亲切起来,那距离就像一支扁担,或者说人的上下两片嘴唇。那些石头开始有生命了,水的声音,脚步的音乐,那些沉甸甸的十月和五月,透过肩头的节奏,我们看见了麦子和稻穗归家的微笑,和每一个温暖的日子。

  这座桥还是静静地睡在小河的身子上,在离桥不远的地方,我的爷爷也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块石头写下了他最后的简历,寂寞的,无可奈何的人类的归宿。我总是琢磨着爷爷最后一刻的表情,他无力的眼神把我们看了一遍,有欣慰,有不舍,但再也没有以前的从容了。河边的芦苇黄了又青,河水涨了又退,我的爷爷沉默不语,他就住在不变的地平线上,守住他越来越荒凉的家园。可他热爱的石头不会说话,它不会为我忠诚的爷爷流泪。

  小桥的身子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宛如蚯蚓找到了合适的土地。我看见它奄奄一息的挣扎,像我爷爷在临死前还是那样的脾气,他告诉他的孩子,什么都得靠自己,但它斗得过岁月的劈砍吗?我知道它总会断的,它也确实该断了,断了的话会让活着的人渐渐磨平记忆。即使我想起爷爷的时候,那种悲伤也不再这么鲜活,我也会渐渐像那些有关的不会流泪的石头一样。

  也许吧,我终于开始意识到我正慢慢地丢失属于我的昼与夜,我也只有在丢失了一部分后才能拥有这种意识。我不知道这些时间,这些阳光、风雨都丢给了谁。穿过季节,那些还没有彻底消失的桥和路,让我想起那是爷爷坚强的骨头和血脉。这里很快也会被城市湮没,被越来越多的脚步踩痛,这里最终会把代表爷爷的那块石头搬走。我在想着,我是爷爷的孩子,即便远离了石头,我也要留下一些如石头一样的影子给我的孩子。

   

  老巷

   

  一个人只有看见过黄昏才能懂得完整的美,尽管我还很年轻,年轻得让人怀疑我说出这句话是故作老成。

  这条小巷我没有走进去过,儿时就站在巷子口向里面张望,我隐约觉得那时候对陌生的巷子有点恐惧,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没有尽头,只是越来越深。后来读到了戴望舒的《雨巷》,那么唯美的意境,“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这就是江南的小巷,清秀,娇柔,婉约,令我深深地遗憾这不能原谅的错过。可是,即便当年我撑起一把偌大的油纸伞走进这条小巷,我还不懂得彷徨、忧伤,不懂得什么样的姑娘像丁香。当我沉醉而迷恋这条巷子的时候,我到哪儿去找一把古董般珍贵的油纸伞啊!所有像丁香那样迷人的姑娘也离开了这条奄奄一息的巷子了。

  一个来自远方的朋友,渴望能够见一见江南的小巷,我突然想起了它,我才终于走了进去。当年的青石板已经消失了,不,不能说是消失,它们只是被光滑的水泥抹了厚厚的一层,像满脸皱纹的老妇涂上一层厚厚的胭脂,可你还是能够发现岁月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巷子的两旁是两层的木楼,褐黄的,千疮百空,依稀看得出当初的别致。这里所有的布置都是木头,门槛,木格窗棂,屋檐,这里沉睡着多少棵树,风吹雨打,睡下后还紧拥成温馨的城堡。朋友指一指其中一间的门楣,有一个模糊的门牌,“西栅门”,多少号无法辨认了,这么美的名字才配得上戴望舒真心的吟唱,才配得上丁香一样的姑娘。无论如何我得感激这位朋友,让我在生活这么多年的地方发现了朴素的美。

  巷子其实不长,也许我的脚步大了,在巷子的尽头横卧着一座桥,桥下的渡轮喘着粗气把季节驮来驮去。桥的两头是闪闪发光的生活,这唯一的一条巷子谦虚而内敛,静静地述说着模糊的往事。我以为这里不再有声音了,那些实在无法修葺的木楼只是留下来的一种纪念,被周围突兀的高楼覆盖着,阳光已经无法潜入去关怀一些更值得关怀的人。可就在这个黄昏,我和朋友都转过身来,我们听见了声音,那是年老的门与门框之间挤压的声音,一个,两个……一对对老人走了出来,满头银发,他们的微笑还是那么从容,尽管踩着光滑的路面还与当年高高低低的青石板一样。他们热爱这里,他们尊重祖宗的遗产,他们说这里曾经有铁铺,有茶馆,有戏院,有周围蜕变前的原型,这里有滋润的生活。他们在黄昏出门,已经享受了一天的宁静,他们去不远的地方看看自己的孩子。

  巷子的旁边是一条河。当我再次站在巷子口向里面张望时,我看见了那些老人把黄昏充实了,他们也许就是当年撑油纸伞的少年和丁香一样的姑娘,用一生填满老巷的生命。卞之琳先生留着《古镇的梦》:“是深夜/又是清冷的下午:/敲梆的过桥/敲锣的过桥/不断的是桥下流水的声音”,是啊,江南的小巷卧在有水的地方,有水的地方总会延续着美丽的故事。

   

  轮回

  大爷爷和二爷爷的坟是紧挨在一起的,爷爷的离他们的远了一点,但不是很远,在我家那块自留地旁边。听奶奶说,让老头子睡在这里,一个人忙农活时还可以唠唠家常。她还说风水先生看得很准,所以在爷爷的坟旁边还留出一大块来,奶奶说,她以后就睡在这里,再给老头子洗衣做饭,反正是几辈子欠了他似的。

  爷爷在三兄弟里最有本事,他的孩子也比大哥二哥的孩子有本事,所以他的坟是最漂亮的。两层的小楼,红瓦绿墙,还有那么大一个院子。爸爸决定这么修葺的时候没想其它的,只对两个叔叔说,老爷子喜欢比别人好一点。因为,在那个村庄里,爷爷是最有本事的。尽管他周围的坟随着子孙的日子渐渐好起来也慢慢不象以前那样寒酸了,哪个子孙都是爱面子的,但还是比不上他的。

  一晃爷爷过世快十年了,清明和农历七月半我们几个孩子是必须回家的,读书也好,工作也好,不回去奶奶总是会嘀咕,我又是长孙,也是唯一的孙子。还有就是大年初一,也得去拜坟,除了总忘记爷爷的祭日不回去外,这三个日子得去磕几个头,烧一大堆纸钱。我常常想,这钱能收到吗?奶奶说能。我问奶奶他用得完吗?奶奶不说话,她只是认认真真地把一张张纸钱往火盆里放。而我还得去为另一个人磕头烧纸钱,那是我的二爷爷。虽然连爸爸都没见过这个二伯,妈妈却说在阴间最保佑我的祖宗是这位二爷爷,算命先生根据生辰说的。我学过的知识告诉我这些都是胡话,但我不想去顶撞他们,这也不是很为难的事,一个后辈磕几下头也是应该的,可站在二爷爷的坟前,我也真会低声地说几句“二爷爷你要真保佑我”,高考前一天是最虔诚的。

  这十年来,村子里我见过的人都慢慢老去,在这片村庄的土地上的坟也越来越多。有时给奶奶打电话,她会给我讲谁死了,谁又死了,我只能静静地听着。我不会伤心的,那些人与我没多大的关系,我再怎么去想童年的事,也不过是谁因为我偷了把枣告诉了我爸爸,然后挨顿骂,我会有多记得这个人吗?何况从爷爷、外公开始,我接触的死亡越来越多了,悲伤的细胞也慢慢地减少,难过的也就那么几天,那可能是生命里又缺少了一个疼爱我的人的缘故。只是有次听奶奶讲,这个村上当年嫁过来的媳妇她是最年轻的,现在变成最老的了,我有点不是滋味。

  人究竟是怎样奇怪的一种动物呢?虚伪,或者善忘,这些都无从说起。有个朋友的父亲生病死了,从发现病症到去世就那么短短半个月。活生生的记忆便是,我们去做客,他烧得一手好菜,事隔不久,他却脸色惨白地躺在我们面前。朋友很伤心,我们也很难过,我们的难过是真的,我也觉得眼眶湿湿的。奔丧回来,另外几个朋友提议打扑克,都同意了,我们打得很开心,直接点说,朋友的父亲的去世仅仅短暂地影响了我们的情绪,可这也够了,如果一个人连悲伤也不懂得或者只懂得悲伤都是无可厚非的一种悲哀。想起列夫·托尔斯泰的《伊万·伊里奇之死》,那些荒芜的人性,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主人公的死亡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

  在这时间的河里,我的亲人只会一个个地随水远去,有时候我真想拽住最爱我的那个,可我拽不住呀。很快我的外婆,我的奶奶也会在这河面漂过去,除了流几滴泪外,我只能看看她们最后的样子了。而爸爸却一直坚持着每年给爷爷的墓碑、那些雨打风吹后渐渐模糊的痕迹染色,他要他爸爸的名字清晰一点,也让我们这群越走越远的孩子,偶尔回家的时候能够认得哪一个坟里埋着自己的祖宗。

  有一天我发现这个城市的公墓和房价几乎是差不多的了,我想不通把巴掌大一点的地方抬到如此高的价位呢?或许是城市太挤了,为什么还得给死去的人那么大的地方呢?那些子孙把他们的骨灰和灵位放在这么昂贵的地方,可能是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需要表明一种身份与地位,也可能是后人出于孝心,最后花上一笔钱为亲人买个安稳的落脚之处吧,那样他们活着也会心安理得一点。

  但我觉得还是我的爷爷幸福,住得那么宽敞,他睡的地方在城市里那可得睡上几十号人啊。他还能看着自己种过的地,还有一个会写诗的孙子这样写他的居所:“野花开过那么一阵子/路过的鸟叫了那么几声”,他也不寂寞,还有两个亲兄弟,死后也住在了不远的地方。

    乡村的唢呐不停地吹着,乡村也不停地有新生的孩子叫着,像那生生不息的炊烟。是啊,有人出世了,有人就得死去,大地上的事情仿佛就这般从容。童年时揪心的哭声还萦绕耳边,我知道这感情是真实的,也只有泪水可以表达,但一个人能哭多久呢?明天还有许多事需要打算,稻子熟了,猪要买了,孩子要上学了,悲伤一旦放一放就慢慢淡了。也只有经过亲人的坟前,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人会在想,老头子在的话,有些事就不要操心了。可是,谁也不会当成一回事,毕竟死去的人已走了多年,像那个吹唢呐的人也终于躺在一块木板上,另一个人开始为他吹起了唢呐。

   

  声音的重量

   

  在我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一个声音把我惊醒了,我想是因为长期生活于节奏紧凑的城市的缘故才把我变得如此警觉的。那是一只知了的叫声,一只孤独的知了,让我突然起身仔细听了几遍才能够确定,因为我习惯了从前一群知了合唱的声音。这座城市的夏天像只火炉,我好不容易在风扇的速度里渐渐克制自己平静下来,可这个声音却让我失眠了,我居然不可思议地感谢这只破坏我睡眠的知了,让我忽然与久违的另一个地方的夏天重逢,我依偎在奶奶怀里,一把蒲扇的摇晃就足够我甜甜地进入梦乡。而现在,该想的和不该想的我都得不分季节去想。

  记得中午若无其事地翻了一本《远方与往昔》,这才回味起威·亨·赫德逊的话:“我本是这样一个人,要是看不到欣欣向荣的小草,要是听不到雀鸟的啼叫和一切乡间的声音,就会觉得自己过着一种不正常的生活!”其实,他所描述的影响他正常生活所缺的部分对我来说根本不甚重要,但我确实经历了很久的乡村生活,这段岁月一直令我感到富有同时也是一种惩罚,就像这只知了一下子就碰触了我的神经。

  有次回家听妈妈说,老家门前那棵柳杉上有喜鹊筑巢了,这在乡村是件司空见惯的事。但母亲说那两只喜鹊是搬家的,它们的巢本来筑在离我家二十米远的一棵柳树上,是奶奶亲眼看见它们把刚筑好的巢拆了,衔着一根根树枝来这棵柳衫上重新搭建的。于是喜鹊吉祥的叫声在我家门口不停地回绕着,奶奶和妈妈为这件事乐呵呵的,我相信农谚在乡村的魅力。

  在我的童年里,还有一个声音时常纠缠着我。那是乡间的小路,或是上学途中或是放学归来,常常听见“砰”的一声,循声望去一只猎狗向鸟坠落的方向飞奔过去,而猎人正徐徐地调整举枪的姿势。那时候,我会觉得好玩,把猎人和猎狗都当作英雄,多年以后才意识到这是世间存在的无奈的残忍,在猎人谋生的方式里,那“砰”的一声就是一只鸟的噩梦,毫无准备。而到现在我才能写出一首叫《看见了看不见的东西》:“而猎人/闭上一只眼睛时/比睁着双眼更为可怕”,我不知道这究竟在缅怀还是为一个无关的人忏悔。当然,我也在雪天用匾篓捕过麻雀,用石蘑诱骗过贪嘴的狗。那时候我不知道在寒冬无家可归的狗是多么饥饿。

  而今夜,一只微不足道的知了让我想得这么多也这么遥远,可我明白有时候想也只是想想,我仁慈吗?也许,我更多的是为猎人收拾残局,一个积极处理尸体的故作清高者,因为我也控制不了自己越来越油腻的嘴巴和贪婪的胃。当鸽子和青蛙作为美味穿过我的食道,在一只知了的叫声里,我也在想,这两个毫不相关的小家伙在我拥挤的胃里会吵些什么。

  我独坐寂寞的城市,偶然也渴求些异类单纯的声音,仿佛出于耳朵的某种需要。也许吧,这整个世界的循环基于一种宿命,存在的一定会消失,而消失的是否意味着另一种存在呢?不管怎样,那尖锐的声音却约等于呼吸的重量。

   

  十年后的村庄

  我离开这座村庄十年了,这座村庄也离开了我十年。就像我突然在十年后住进这里,竟已不太习惯,在那间老屋,除了把爷爷最后的微笑挂在墙壁上外,奶奶出嫁时的嫁妆还布置着整个房间,那么古朴的家具,包括这张床我也不知睡过多少个日子。

  这个清晨,我弄不明白为何醒得这么早,各种清脆的鸟叫揉合在一起居然能够把我吵醒。村庄太安静了,安静得可以让这一段唯美的大自然的轻音乐比城市的嘈杂更为唐突。我想,我也可以肯定,这里的鸟是多么的快乐,它们比生活在城市的鸟更早懂得歌唱黎明。这里没有鸟笼,这里的鸟笼就是树林,这里是纯净的村庄,让我感到十年后住在这里有点自卑和惭愧。

  长江支流的支流伸入这座村庄的腹地,禾苗返青,你甚至也可以听见它们歌唱的声音。燕子回来了,它们找到了自家的屋檐,用一口一口春泥筑起温暖的窝穴,农家人对它们是无比欢迎的,那代表着吉祥。苏南的农家小屋也是自由的,它们的门永远向着南方,而太阳一年四季画着那一条弧线,把充足的阳光照到每一寸地方,农家人心里总是踏实的。

  十年了,奶奶还是喂养着几只羊,几只鸡,几只鸭,一条狗和一只猫。记得以前还有雪白的兔子,肥嘟嘟的猪的,也许奶奶真的老了,再没有那么大的精神和它们折腾,何况爷爷一走也快十年了。奶奶舍不得离开这里,她就照料着这些小家伙,她也确实怕寂寞了。奶奶是很善良的,她以前养的那条狗天天送我们几个去学校,然后再回来,放学的时候它准时在校门口等我们,晃着尾巴亲昵地蹭我的脚,大一点的孩子从来不敢欺负我。可是到现在,我才有一种惊奇的意识,为什么它这么忠实和灵性?这条狗是被人吃了的,我也哭了好久,有时候我觉得我更愿意去怀念一条狗。

  门前的梨花白白的,桃花粉粉的,它们还是十年前的模样,不知道它们看我的时候是否有点陌生?那棵枣树没有了,这是与十年前唯一不同的地方,总让人觉得视线缺了那么一块。而远方是田野,田野的远方是另一片村庄,我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一个孩子在田野里撒腿奔跑的影子,他采野花,扑蝴蝶,追虫子,浑身泥巴,他留下一点点给后来的他无助地站在季节的窗口外羡慕地回想。

  我害怕这座村庄一下子消失了,我再也看不见小时候栽下的桃树和梨树,再也看不见小燕子在屋檐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再也看不见这样一大片纯粹的田野,于是在十年后好好把这里看一遍,让记忆完整些。以后,我可以给孩子讲讲父亲曾生活过的地方,那里被花朵包围着,那里,在月亮下捉迷藏有竹林,有草垛,有她再也看不见的木马和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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