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皓阳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

　　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许美静 《城里的月光》

　　夜色是一种像海一样东西，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这个城市澎湃着。天冷了，我迎着风坐在窗前，守望着下一个黎明，夜凉如水，一个人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她终于还是睡了，在时针划过“3”的那一霎那，还是我一个人，长夜独坐，唯独少了一轮月亮，一瓶啤酒。呵，我一个星期没喝酒了，古有“佳人美酒”，有酒却没有佳人那就是闷酒，我，已经不习惯喝闷酒了。

　　夜是经不起这样独坐的，思绪尚未展开，夜却已过半，就像很多事情，尚未发生，就已经结束了。我把头深深的埋下去，把自己淹没在这浩瀚的夜色中，很多时候在夜里，人们才会说一些话，做一些事，借着夜色，给自己套上一个透明的面具，世界还是世界，自己却莫名的真实了许多。才想起来，夜，总是会发生些什么。

　　我想起一个女生，有一天夜深了我们还在交谈，她对我说她终于可以把我忘记，因为她找了一个男朋友，一个对她很好的男生，她说这就是缘分吧。我笑笑，时间倒退到一个已经记不得具体日期的日子，我们坐在一张小圆桌旁，两个人沉默的注视着对方。

　　半晌，她说：“你瘦了。”

　　我说：“你漂亮了。”

　　于是我们都笑起来。

　　我一直在想她的校园，真的很适合恋人一起漫步，有青草地，中式的亭台水榭，和西式的高大建筑物，还有一棵棵的树，那天晚上风不是太大，偌大的校园就我们两个人，我问她你们这里怎么人烟罕至呵？她说：“晚上大家都在教室上晚自习，学校硬性规定的。”我问：“你不要上么？”她看看我，没说话，我借着月色看到她在笑。我们坐在长廊里，我看着她，她很漂亮，也有一头长发，只是那时我想的却是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去看她，也是最后一次去看她，她后来一直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我只是说，学习太紧，无暇他顾。现在想来，我连她的手都没有想要牵过的……

　　她问：“我们还是朋友，对么？”

　　“那当然。”

　　“你有女朋友了吧？”

　　“没有，还是一个人孤独着。”

　　“那你要努力哦。”

　　我笑笑，没说话，我一直没有告诉她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她有了男朋友。有些事情，如果不说出来，会更好……

　　我又想起另外一个女生，也是有一天夜深了我们还在交谈，她对我说这是天意，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人如果预知了结果，有的时候会比较容易放轻松。其实我知道哪有什么天意，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这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一个在挽留，一个在争取，人再笨也知道什么时候是应该弥补了。我也知道，要留下可以有一千个理由，要离开也可以有一千个理由，两个人的努力其实都是零，关键看她怎样选择。我这才知道为什么我买彩票中不了500万大奖了。

　　我才知道我把很多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呵呵，如果七天就可以忘记一个人，那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悲欢离合？但是我知道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你说这有多开心。我知道让我忘了她很难，我所做的最多只能是不想她，我不去教室；手机关机；不听CD；我甚至可以不喝酒。原因很简单。

　　我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没有魄力的一个人，为什么有些事情可以轻易抹去，有些事情却如此这般让我难以释怀。我又怎能忘记，那些被空中交织的电波模糊了界限的白天和夜晚；那些被短信划的如万花筒般的心情；那个情人节，站在夜雨的路灯下，举着伞像丁香一样的女生。

　　有些事情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反而会记得更清楚。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我知道在夜里，特别是夜深的时候是不可以去想念一个人的，那会让自己孤独，孤独，可以有很多种样子，有的时候，孤独像是在茫茫的大海上，抓着一块木板那么漂着，那么漫无目的的漂着，那是可以体味的孤独；但更多的时候，它是如此之强烈的犹如蛀心之虫一样撕裂着我的神经，这是因为某个人的孤独，孤独，因为有某个人，孤独，因为没有某个人……

　　这时候会想，她在干嘛呢？想必此刻正熟睡着，把一天的憧憬投入到晚上的一个梦境里。她又怎会孤独？两个人的世界总是比一个人的世界精彩，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怎会孤独，更何况是一个爱她的人。

　　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淡淡的喜悲，喜的是这样的她可以快乐，悲的是那个人不是我。每次这样就会想很多，这种事情想的多了，就难免惆怅，而惆怅的久了，就像酒喝的多了，是会上瘾的。有一些事情经历过，才会体会到那种切心入肺的痛，“慢慢会淡的吧。”我想，“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不是你的，穷尽一生也只能空留遗憾……”

　　以前总是想看看一座山后面是些什么，现在不想知道了，已经没有意义了，很多事情，况且很多时候，山的后面还是山。

　　那些过去的日子毕竟是美好的，毕竟曾经互相喜欢过，虽然短的犹如昙花一现，那也够了，知足者常乐。很多东西封存在心里，等到痛苦都发酵的时候，再在某年的某天打开，去体味当时的那份纯真和美好，知道曾经自己也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这样当岁月爬上眉梢的时候，也有让人沉醉的那一刻。这样看来，失去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其实在几米的那张《向左走，向右走》里，最喜欢的还是第十八支曲子，Yann Tiersen的《Retour》,欢快的曲调每次都能让我从失意中很快恢复过来，特别是开头那段男声：

　　“决定离开这个荒寒的城市，去一个阳光灿烂的地方旅行……”

　　也许已无声

　　　　如今她已离开很久，再也看不到她的笑颜，听不到她的娇嗔，闻不到她的香泽，抚不到她的秀发。如果记忆可以长久，我相信她永远是最美最可爱的。抒情的文字谁都会写，可犯的错误却再也没有办法弥补……

　　　　　　　　　　　“那是你，衣裙漫飞；

　　　　　　　　　　　　　　那是你，温柔入水。”

　　　　　　　　　　　　　　　　　　　 ―― ——许巍 《故乡》

　　　　有许多这样子的情节，很多人，很多事，一直在身边没有察觉，某日突然浮上心头，却有很震撼的力量。就像教学楼前面的这片小树林，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一日下楼拿车，不经意的一档眼，是这样的一幅画面：高高的银杏树，齐齐都是金黄色，那种让人看到心里就很温暖很安详的金黄色，树林里树很杂，银杏树没有连成行，而是一小片一小片的错落有致，风吹来，金黄的树叶如小雨般簌簌落下，如果这时走进去，就会置身于一片金色的雨帘，叶子在地上随风飘着，在这个曾俯首凝视了千百遍的地方开始了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的旅程。记得当时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那里抬头看了很久。眼前的情景一如莫奈笔下绚烂的秋天一般让人无法抗拒。

　　　　　后来每次停车都会停在左边，因为这样拿车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进而到早上很早就会过来，把包放进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就赶快走进这片不经意间发现的，徘徊在冬日边缘的秋天。一定是要早去的，去晚了，清洁工就会把落叶一起扫掉，而我则喜欢在这一条条金色的小径上不厌其烦的来回走着，踩的脚下的树叶簌簌作响，仿佛踩着季节的脉搏听着落叶用未知的语言诉说季节与轮回，守望与期盼。

　　　　这里每天都有人晨读，我很佩服他们，我在这里是看不进书的，落叶会带着我的思维轻轻扣打记忆之门，思绪就开始跟着落叶肆意漫舞。

　　　　曾几何时，我最心爱的人在这里依偎在我怀里撒娇，甜美的象心中最深深的里边，那时的这里满眼的绿色，满眼的生机和期望。只是现在，树依旧，路依旧，人却已远去只有一个背影，一如那片落叶，随着风轻轻地飘走，消失在我的眼帘。

　　　　可是，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路的尽头是谁的眼神哀怨迷离，

　　　　我不知道多年以后的这片树林会不会依然温柔如许，

　　　　我不知道如果把心系在这片树叶上让它随风，会不会飘到你面前……

　　　　※ ※ ※

　　　　树是有年轮的，一圈圈的记载着树的年龄，一个个弯曲波折都是树的成长，深深地刻在树的心里，讲述着一个个过去的季节。有的时候想想，树其实真的很可怜，它们甚至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选择，我终于知道树为什么不会说话了，它被往事沉沉地压着，无力言语也无力抛开一切，年轮如山，树如尘。

　　　　人没有年轮，所以我们终究无法记住很多人，很多事，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叫做遗忘。也许我们脑子里都有一个监狱一样的地方，那里终年漆黑，成群的记忆被关押在里面，每天都有新的记忆加进来，每天都有旧的记忆死去，死了，就被抛弃，被忘记。这就是人的幸运之处，至少，我们可以选择遗忘。

　　　　可是无法改变的，是过去的日子，往昔的心情，发生的事情，毕竟覆水难收，即使告诉自己说忘记了，也无法改变，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心都很柔弱，回忆就趁机在上面一道道地刻着过去，会很痛的，可是没有选择，也无从选择，岁月如刀，人如水。

　　　　如果说记忆都是岁月的馈赠，我不知道应该选择哪一种表情去面对，也许正应了那句话，心碎才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就当是刻着年轮的人吧。”自言自语的逗着自己。

　　　　晨风刺骨，吹尽一身的烟味，也许正如《诗经》所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回首跺着脚下的烟蒂，突然想到以前说过一些话，不禁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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